张凤枝
从小学到大专毕业,从求职到退休,在人生闯关的旅途中,我承恩于众多老师,其中有三位老师,我铭记肺腑,至今难忘。
我的第一位老师姓乔,兴化安丰人,是我的启蒙老师。他魁伟帅气,仪态大方,和蔼可亲,语言幽默,口齿清晰,富有磁性。乔老师是新中国第一代师范生,文学功底深厚,讲课艺术感染力强,在他的“磁场”里我们心无杂念,“当当当——”四十五分钟太短了,几十双眼睛还紧盯着老师……
我上初中了,乔老师竟然也调进了中学,还是任教我们的语文,我喜出望外。乔老师经常拿我的作文在课堂上评讲。有一次作文课,他让我读自己的作文——《我的家乡》。读完了,老师让同学们评分。有的给80分,有的给90分。最后老师说,这篇作文应该给120分。同学们诧异得张大了嘴。老师不慌不忙地接过了作文簿,声音清晰而缓慢地读道:今天天气十分好,花儿十分美,我的心情十分愉快……同学们静静地听着。读完后,老师问大家:这篇作文里用了多少个“十分”啦?“12个!”“十二个十分加起来是多少分?”大家“啊?”的一声,放松了神经,爆出了憨笑。接着老师指出,这篇作文开门见山,首尾呼应,内容丰富,条理清晰。美中不足的是词汇贫乏,缺乏生动性。怎样丰富词汇呢?乔老师打了个比方:缝纫师傅给人家补缀破旧衣裳,他平时必得注意收集各色各样的补丁拙料。补丁积累多了,要用时就能翻找出合适的补丁。我们要写好作文,首先要多读好文章,把文章中的好词语,精彩的语句摘录下来,灵活运用。精确的词语、语句运用到自己的作文中,你的作文就会生动形象,富于文采了。
委婉的批评,形象的比喻,使我这个初学写作的少年茅塞顿开,受益匪浅。从那时起,我就像蜜蜂一样广泛采集,分类“窝藏”。迄今为止,我的文学“备忘录”已经收集成几大本。我视若珍宝,经常翻阅记诵。
我的第二个老师,姓李,兴化城人,也是解放初的师范生。他是我初执教鞭时的杖藜扶持人。上世纪70年代初,我高中毕业没事干,在三叔的举荐下,做了个代课教师。我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课上我稀里糊涂地讲,学生听得云里雾里。当时李老师教小学毕业班,我正好是他的“二传手”——教初中一年级。我的学生经常到李老师那“诉苦”,李老师不断接到我的课堂信息的反馈。学生对我的“发难”也随之接踵而至:这个长句怎样划分成分?粥锅噗了的“噗”、戗东西的“戗”怎么写?过去称公婆叫什么?果戈里是什么人?如此种种,不一而足。我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弄得狼狈不堪。算了,甘拜下风,我不干了!再想想,我不能辜负三叔的期望。与其受窘,不如拜师求教,“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于是我就请三叔为“媒”,请求李老师收我为徒。我利用晚上时间向李老师求教,白天就学以致用——“借米煮饭”。李老师诲人不倦,耐心辅导,还面授机宜——学生听不听话,不是看你狠不狠,而是看你有没有才。你得备足“资本”(学识和技能),学生钦佩你欣赏你追随你,何愁课堂不安宁?
从李老师那贩来了语文知识和教学方法,我的课堂秩序有了明显好转,教学效果也有了显著提高。虚心做“二道贩子”才算是当好了“二传手”。
我的第三个老师是个宿儒,解放前教过私塾。他满口之乎者也,人称“老学究”。他教小学二年级,讲起课来,成语联珠。他有个小儿子在我班上上初一,因此,他对我的教学状况了如指掌。他说话很隐晦,一般不容易得罪人。由于他肚里“墨水”多,笑话故事也多,大家都喜欢围着他听故事,尤其是夏天納凉的时候。一天晚上,在一片“噼噼扑扑”的芭蕉扇声中,老学究又开讲了。他说,有个人家有弟兄两个,老大满腹才华,因口钝而没人赏识;老二能说会道,但学业不精,在人家教私塾常教错字,人称“白字先生”。人的五脏叫心肝脾肺肾,他偏偏读成心肝脾肺贤。后来人们就给他兄弟倆编了个顺口溜:“心肝脾肺肾,有才没人问;心肝脾肺贤,到处赚大钱……”别人听了一笑了之,“不是和尚不讳秃
,不偷斧子不多心”。我听了这故事却耳根发热,后背渗汗,自觉无地自容。我暗下决心 ,再也不能滥竽充数继续当这“肾”“贤”老师了!在学究老师的激将下,我立志做一名出色的人民教师。为了充实提升自己,我先参加了江西的文学刊授,无果;后又参加了湖北的文学函授,没戏。最终我苦学三年,才在扬州教育学院取得了中文大专文凭。苍天不负,心诚则灵,十年磨一剑,我终于在教育改革的年代获得了市语文优秀公开课大赛的二等奖和兴化市“先进教育工作者”的光荣称号。临近退休,我还被大市破格评审为“中学高级教师”。
我起步于启蒙,前进于动力,猛进于压力。恩师没枉费苦心,我亦如愿以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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