驱车千里看樱花
2021年4月初的一天,正在茂名海边戏水的我,接到朋友的电话,邀请我陪他回老家,去看望老人。
我们一路向东南,翻过秦岭,穿过河南,进入湖北,下午4点多,就到达麻城。麻城的移民公园里,人们像挣脱棉衣一样,暂时摘下了口罩。路边的绿草全部焕发新芽,树林里各色枝条交相辉映,更远处的古木参天静立,转身环顾,低头俯视,四下绿得密不透风,水中也绿意铺开。“问君祖籍在何方,湖北麻城孝感乡”,这个以移民文化为主题的公园,既有对先辈迁徙者的缅怀,供他们的后人寻根问祖、祭祀怀古,也体现今天麻城人胸怀四方、创业天下的豪情。朋友在外漂泊多年,身上有着湖北人的聪明和义气。当天晚上,他专门宴请自己的中学老师。一帮老夫子们在一起,谈古说今,吟诗对联,让我在旁享受了文化大餐。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赶回朋友的乡下老家。到家后才知道,朋友怕我们在乡下生活不便,没有提前告知老人。虽然有些忙乱,但老人以及她的老哥嫂,很快就张落了一桌饭菜。城郊村子的空心化严重,街道上许多房屋紧锁大门,涝池里的青蛙一直在鸣叫。七八个人挤在一起,他们用家乡话拉着家常,但我隐约听出,因为疫情,在外的人员两年都没有回来,过年时老人们就集中到一起。朋友千里驱车,也只能匆匆一看,一顿饭后就得转身离开。老人一边让他放心走,一边悄悄抹眼泪,我也被明晃晃的太阳刺得直流眼泪。老舅大如父,看到老舅的头发长了,朋友特地把他拉到镇上的理发店,叮嘱他理完后早点回家。
下午3点多,我们赶到了武汉大学的边上。武大的樱花,是江城的象征,也是疫情之下生命不屈的精神。朋友一直关注着我在医院时的抗疫工作,欣赏我的几首抗疫歌曲,提议去武大看樱花。武汉人民为了感谢所有赴鄂抗疫的医务人员,花期最盛时为医务人员开设专享周。我一边向有序进入的医务人员投去注目礼,一边准备撤退时,忐忑地问了一句,我没来,但我的一百多个战友来了,能进去吗?没想到,担任志愿者的那个大学生,猛然向我行了一个军礼,把我们请了进去。带着这份荣誉,我走进摩肩接踵的人群中。粉白的樱花密密麻麻,好像繁星垂落到了半空,犹如当初的万众注目。铁黑色的树杆,稳稳地支撑着一树繁花,相互挽着臂膀,极似不屈的武汉人民。我默然地走在其中,用心体会这来之不易的静好时光。一路走过去,又一路走回来,心中情绪激荡,大脑却一片空白。我明白,那一刻,真不需要任何语言。
第二天一早,我提议去看一下东湖。2020年4月18日,听到武汉解封的消息后,我连夜写了一首歌词,请人谱曲后,很快唱了起来。“长江奔流水激荡,大山挺起硬脊梁。英雄涉险划巨桨,顶雷逆风守航向。四月江城重启航,阻击战疫打胜仗。……千湖浩渺楚天长,大地挽起长臂膀。人民齐心聚力量,排山倒海冲前方。九州日夜复工忙,接力攻坚奔小康。”那时候的江城是想象的,精神的。进入湖区,当我亲眼看到浩渺的湖水,看着辽阔的长天,我一下子飞出了泪花。没有大地扛不住的事,也没有人民扛不起的难。虽然相隔千里,渺小的我也汇入洪流,奉献出自己的一点光和热。
离开武汉,我们直奔武当。凭借一股豪气,两人步行冲到了山顶。武当山方圆百里,我们瞄准金顶,闷头只想着更快到达。上次在泰山时也是这样,半年前在玉龙雪山也是如此。面上看,有老夫聊发少年狂的争强好胜,骨子里却是体力不支的勉强挣扎。两个小时步行冲了上去,十几分钟坐缆车下来。天色暗下来时,听着武当神蛙的雷鸣,我们的车无声滑出,开始穿越秦岭,向北返回。
坐在车上,闭上眼睛,两天来的一幅幅画面,像纪录片在快放,心里却生不出一句像样的旁白。一个月后,心情平静下来时,我写了一篇“樱花满江城”。一年后,第二次登上白云观时,想到了武当山,写了一篇“南登武当山 北上白云观”,也在人民日报海外版上刊出。一年多来,和朋友在一起的画面一直浮现在我的脑海,仍然无法用文字表达出来。
那天夜里,看着朋友辛苦驾车,我心里无限感动。他的朋友遍天下,独独邀请赋闲在家的我前往,带给我两天的充实,还要感谢我陪他回家。真正的朋友总在不着痕迹地关心着我们。2021年底,第二本散文集出版时,他又亲自写了跋,讲述了湖北一行中的点点滴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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