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殷的师生情同学情2
把人生最好的年华献给教育事业的
陈家基
萧殷最尊敬的师长是李永川校长。在叙述萧殷与李永川校长的深厚情谊之前,笔者转载以下一篇原载于2020年9月13日《河源日报》上的一篇文章。看完这篇报道,相信读者对于萧殷的成长以及他与李永川校长的关系会有更加全面与深刻的了解。
求学上海,执教龙川:不愿当官,只当校长——
把人生最好的年华献给教育事业
《河源日报》凌丽
人物档案
李永川(1903年—1984年),龙川县佗城东廓人,晚年自号锲斋主人。虽然他是一名从旧中国过来的教育界人士,但在龙川享有极高声誉,是萧殷、谢逢松、魏南金等当代名人的老师。多年之后,李永川的学生们铭记恩师的教诲,怀揣感恩之心,自信奔向未来。
不愿出仕
任教龙川一中二十余年
明清时,到今河源市辖区的县区任地方官吏的,往往就在当地定居。李永川的父亲李国彬,亦有古人之风。清末时,他由惠州到龙川任官,民国成立后,官职虽然没了,但他喜欢上了龙川,便把以前居住的位于佗城东廓的官邸买了回来,取名“李园”,从此定居在佗城,成了龙川人。
李永川出生时,尚在清光绪二十九年,科举仍未废,但列强环伺,面临着严重的内忧外患。5岁时,父亲让李永川到郑家祠私塾读书,启蒙老师是徐子良、郑雄楚,接受旧式蒙童教育,学习《三字经》《百家姓》《韵对玉屑》等初级读物。两年后,他开始学习《大学》《中庸》《论语》《孟子》《诗经》等。
李永川一边接受着旧式教育,一边感受着从大洋彼岸吹来的欧风美雨,开始对未来中国抱有一种“光华复旦”的憧憬。1914年,李永川考入县立高等小学。此时科举制度已废,学校开始实行新式教育,李永川学习的课程,除语文外,还有英、算、地、博(物)与图、音、体等。3年后,他升入龙川旧制中学,并于4年后毕业。
在第一次国共合作时期,李永川由龙川中学教师、共产党员黄觉群、杨复生介绍,加入了中国国民党。1924年,李永川考入梅县嘉应大学预科。2年后,受聘于龙川第二中学,执教2年后,于1928年赴上海大厦大学(华东师范大学前身)读书。嘉应州为近代客家文化的重镇,上海又得西方风气之先,李永川在两地读书,“从游梅水,曾登铁汉之楼;负笈沪滨,认取春申之浦”,但他最喜好的还是传统经史子集类,“已淬励于群经,亦磨砻于百氏。究心国故,日理丛残”;对小学训诂,他也是乐在其中:“辨鲁鱼之失,正音韵之讹”。
这个时候的李永川,在写作上下了很多功夫,也获得了一定的成就,颇受时人欢迎:“文方起草,共盼传观;诗甫微吟,又争相和”。
1930年,李永川交的毕业论文是《杜甫研究》。知名教授陈钟凡等挽留他留校工作,但他坚持要回报乡梓,接受了原先服务的龙川二中聘书,带上求学时所作诗文手稿南归龙川,继续就任龙川二中教务长,襄助校长整顿校务。
李永川教书生涯中,任教最多的是语文课,后来参与改编《红楼梦》电视剧本的谢逢松,当年就听过李永川讲了3个月的精彩语文课,还得到了老师的重点辅导。谢逢松回忆说,他参与改编《红楼梦》剧本,与永川先生的教导有密切关系。
1931年,李永川受聘于龙川一中,先后任教员、教务长、校长等职,达20余年,其间拒绝了数次出任政府官员的邀请。身为孙中山忠实拥趸的他,目睹军阀混战的乱局,认为这违背了孙中山遗教,发誓不做官,不与施苛政的市侩官僚为伍。
爱生如子
出庭为学生辩护
在20多年的教育生涯里,李永川勤勤恳恳,兢兢业业,谆谆善诱,诲人不倦。他在《七十述怀》里坦露心迹:“笃信教育救国之论,自树刻苦持身之旨,意谓将来教好学生,服务人群,可以远谗去怨,告慰于世。”
李永川有个龙川本地学生叫郑文生(1915年—1983年),后来成为我国著名的文学批评家。在今天的河源市图书馆有个“萧殷文学馆”,纪念的就是他的学生郑文生对文坛的贡献和在文学上的成就。萧殷辞世,李永川撰挽联云:“艺苑著徽声,忆旧难忘侍坐日;文评征灼见,恸今无复立谈时。”
谢逢松在上世纪90年代作诗怀念萧殷和他们共同的老师李永川说:“秋色正浓思师长,萧殷上溯李永川。”红色革命家魏南金,曾在李永川门下受教。
据同辈友人、同事回忆,李永川心地善良,和蔼可亲,从不阿谀奉承。与他同在龙川一中教书的杨荣春,在1990年为李永川诗集作序时回忆,李永川从不在人前炫耀知识与学问,从来不讲别人的隐私,从不对达官贵人阿谀奉承。他沉默寡言,诚实工作,大智若愚。“这种可贵品质与卓越涵养,无疑是他少年时代所受优良家庭教育的结果,也是他本人长期社会历练的结果。”
数十年后,还有不少学生回忆起李永川老师当年亲切的言行。学生彭文祥在1940年参加初中一年级中试时迟到了足足1小时,而口试主考官正是李永川。李永川破例给了他机会进行考试,并勉励他今后上学不要松散,要刻苦钻研,成为有真才实学的学生。
李永川爱生如子,从不吝啬对学生施以力所能及的帮助。彭文祥对李永川老师在学习和生活上对他的帮助记忆深刻,一生感念。彭文祥撰文回忆,1946年春,他重新回到龙川一中读书,端午节前,过江回东坝家中吃饭,但暴涨的东江水使渡船停摆。正在他望江兴叹时,李永川刚好路过,问明原因,便邀他回家中吃饭。此后,他成了李家常客。李永川的长辈对他也很好,同辈的几个少男少女,也常在一处温习功课,他与几个少年更是情谊融洽,同桌饭同床眠,情同手足。后来,彭文祥遭逢一桩难缠的官司,被人诬告杀妻,李永川知悉内情后,将他保释出来。经法院判决,刑事部分无罪,民事部分两方自行调解。为此,李永川不惜花费2个多月时间自掏腰包奔波,最后以30石稻谷的赔偿结案。
李永川耿直刚正,感情强烈,爱憎分明,遇到学生遭受不公正对待,会不畏强权挺身而出,想方设法力保学生安全。
1942年春,龙川一中学生会主席刘斐成(刘波)、学生叶观渭及校友张克明因有“共产党嫌疑”被龙川县长逮捕(时称“陶女事件”),送往佗城东坝看守所。出于对青年的爱护,李永川前往探监,对当局这样折磨青年行为极感愤慨,设法营救他们。
1943年,龙川一中篮球队和驻县城的国民党税警团球队进行过多次比赛,税警队屡屡败北。在佗城学宫一场球赛再度败绩之后,税警团以一中体育老师“执判不公”为借口,当场殴打球证员(裁判)、一中篮球队员及学生。在学生党员的发动下,一中同学上街示威游行,喊出“严惩凶手,打倒税警团”的口号。后来,双方为此对簿公堂,李永川挺身而出,愤然出庭为学生辩护。
后来,当地又发生惠龙师管区司令辱骂教师、迫害学生一事,李永川气愤填膺,撰写《告龙川同胞书》,将事实公之于众,呼吁社会各界主持正义,又派学生郑子宏、李志宏、方润华等前往迁址韶关的省府告状。
以文章鼓与呼
身体力行支持抗战
抗战期间,李永川爱国爱乡情切,多次以书生之笔,歌咏抗战勇士,为抗战鼓与呼。
“九·一八”事变爆发后,日军侵占沈阳、长春,准备大举进犯黑龙江。10月,马占山临危受命,代理黑龙江省政府主席,兼任东北边防军驻黑龙江军事总指挥,决心与黑龙江共存亡,孤军御敌,极是悲壮。11月10日,马占山向中央政府发出电报,内云:“静候世界各国公理之解决外,务恳全国父老,努力振作,以救危亡,不胜愤慨之至。”
远处岭南边陲的龙川人民听到了,准备作出回应。龙川各界抗日会委托时年28岁的李永川为执笔者,写下《为马将军孤军抗日募金告民众书》,为马将军打气,向龙川民众募捐支持黑龙江人民抗日:“慨自辽吉失陷,黑省垂危,马将军占山,愤倭即之奇横,恸宗社之将厔”“鼓其抗日之师,冀作殊死之战……孤军转斗,势难久持。糈粮不继,诸葛出师无功;兵矢俱穷,李陵绝域饮恨……敢为马将军请命,敢为黑省健儿请命,冀全县父老、各界同胞,慨倾仁囊,先弦高乘韦之犒;共输义粟,作我军秣马之资。”
1937年7月,卢沟桥守将赵登禹殉国,消息传来,李永川“叩天不语泪双流”,写下长篇古风《赵将军歌》,歌赞赵将军几度率领孤军奋勇杀敌的场面:“廓清恶氛有何人?凭恃将军铁与血……羽书忽报赤峰失,旋闻遵化又告急。排山倒海动地来,喜峰口外已进逼……豺虎张牙直扑入,孤军陷入重围里。”
李永川不仅用文章诗词来记述抗战,还身体力行为抗战出力。1939年,龙川的知识青年组织团体抗日救国,李永川和张克明都积极参加各种活动。
迎军支前
率领学生欢迎南下大军
抗战时期,中共党组织对各学校教职工的政治状况进行了一番分析,以使正确贯彻执行中共抗日民族统一战线政策,推动学运的开展,主动团结开明、进步、爱国的抗日民主人士,尽力争取那些只管埋头教书不谈国事的中间人物。在龙川县享有极高声誉的李永川,与同在龙川一中的方硕梅、隆师的张道隆、金安中学的黄崇礼、龙川二中的钟雄亚等,都在团结、争取之列。(《抗日时期的龙川学运》,黄民,黄义)
1948年,李永川学生魏南金统兵九连,势压国民党当局。他致书老师李永川,赞老师在乡梓德高望重,支持革命作用甚大。李永川将信秘密地给曾光涛、甘雯等传阅,告诉他们:“独夫倒行,末日已临,共产党得道多助,民心所归,建国兴邦,指日可待。”
因李永川德高望重,龙川国民党当局把他聘为“戡乱委员”,但李永川并未参与所谓的“戡乱”工作。在一次会议上,李永川一句也没谈如何“戡乱”,只谈了当下教育经费困难,教师薪金微薄,提议应改发谷物。
1949年5月,龙川解放,龙川县人民政府成立,李永川被委任为龙川支前委员会副主任。70岁时,李永川回忆:“为避免地方之糜烂,亦曾为和平而呼吁,使县为本省首先解放之一县,而协助授受与迎军支前等工作,无不尽其绵薄而致力焉。”
谢逢松当时在李永川的带领下迎军支前。他在《缅怀我的老师永川先生》一文中回忆道,“永川先生是我们班的语文教员,每天都要听他讲课;在校外活动,永川先生是龙川各界迎军支前委员会副主任,我们要在他的带领下开展迎接大军南下的活动。”当时迎军的场景是这样的:“当时全校师生站在东江岸边,敲锣打鼓,欢呼歌唱,望着解放军坐在木船上(他们也向我们欢呼),顺流而去。”
1950年5月,李永川被选为龙川县人民代表会议常务委员,不久被选为龙川县教育工会委员兼秘书;1951年,被选为龙川县教育工会副主任兼秘书。新中国成立后,他满怀希望和热诚参与家乡建设。
情系乡梓
临终犹念县志未成
1952年“土改”复查时,李永川受到不公正处理,被遣返回家。此后,李永川的经历跌宕起伏:1956年,重回龙川一中任教;1958年7月,在“反右肃反”中被遣返回家;1962年,到龙川县文化馆工作;“文革”中,再度被遣送回乡务农。1980年落实政策恢复工作后,李永川当选为县政协常委,被安排协助整理龙川旧方志。
李永川曾撰有《李园诗集》《龙川名胜古迹考》《龙川建县沿革与演变》《苏辙在循州》等,但大多毁于“文革”,许多藏书毁弃。
晚年的李永川受命到龙川县志馆编撰《龙川县志》。1984年,他在龙川县文化馆住处接待了从北京回乡的学生张克明。张克明看到,李先生的房子很小,除一床、一桌、一椅外,几无余地。张克明说:“房子太小了吧?”他说:“不,我身无长物,现在又回到纸、笔、墨、书中矣。房子是小一点,但一个人的胸襟开豁,天地也觉其小呢。”
1984年12月,李永川病逝,享年81岁;临终前,他念念不忘县志未曾修完,引为遗憾。他去世后,时任龙川县党政领导为他举行了追悼会,生前亲友、学生、邻里等来吊唁者逾千人。灵车路过沿途乡镇时,乡人立于路旁含泪相送。
本文主要依据资料:《龙川文史专辑 第10辑 李永川诗集》(1992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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