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习态度,名词,指学习者对学习较为持久的肯定或否定的行为倾向或内部反应的准备状态。
如果按照字典定义来理解学习态度,那就很容易把学习态度理解为一种个人姿态。一定程度上这是对的,我也曾经做过很漂亮的课堂笔记,不单有摘抄、画线、重点符号,还添加了许多手工绘制的示意图。我认为这就体现了我认真严肃的学习态度,因为我有具体的行为,我的行为非常严肃细致,而且我的行为输出了非常整洁美观的结果。这不是学习态度,这是表演,表演给自己看,表演给同学老师家长看。因为它全然都是外在的,和上课坐得笔直,看似专心听讲,随时举手提问,下课完成家庭作业一样,都是一种外在形式。总有那么一天,比如说考试的时候到来,面对试卷的时候你会知道自己先前是不是在表演,是不是把精力耗费在了这些表演项目上。
什么叫做“学习是个人的事”,怎么去理解这句话?那就是建立正确的学习态度。什么是正确的学习态度?问题到了这里可能分歧会特别大。有些人的方法是通过外界的不断约束,试图约束自己的内心,从而专注地保持在一件叫做学习的事情上。然后内外两个世界很快融合,于是学习本身就变成一间专门用来学习的房间,明亮的灯光,书籍和烟草纸,齐备的文具,然后就是写写、画画、抄抄,要讲求工整、整洁。这就跟话剧或者电影里的一个场景一样,因为你扮演了一个学习者,那么你所做的一切事情就都是学习。
那么正确的学习态度,自然就是演好这个学习者。
但世间的确还有一些人不是太在意这种表演,甚至都不一定在意考试,因为那相对而言也算是一种仪式,和真知无关。他们要的不是自己拥有一副学习的样子,而是先明确自己所知的范围有多大,和未知世界交界的边界有多长。然后是自己在哪一点上能够取得一点突破,拓展一点自己的知识。以及,如何确定自己掌握了这些知识,如何判定自己是掌握而非记忆。所以这样的人会有很多尝试,很多尝试都会带来挫败和痛苦。他们的思绪也不是线性发展,可能从一处跳到另一处,于是随手写写画画,他们的笔记本摊开来是随手写上的一些潦草字迹,只有他们自己才懂每一句后面究竟代表着什么意思。
后者有没有学习态度,有没有正确的学习态度?我认为是有的,而且他们没有把严格遵循学习的形式当做是正确的学习态度。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差别?我认为区别在于各自在心中对学习有多大期待或者说是妄想。假设两类人里都有好学生,这是毫无疑问的,那么肯定会引发许多效仿。问题是,哪一种人更容易效仿一些?当然是前者。因为他们的行为更加规律,他们的行为更容易理解。如果是想要效仿后者,他们的行为彼此差异很大,没有多少共同规律,且很难理解背后的意图。接下来,能效仿什么?能效仿的只有行为和仪态,也就是第一类人学习的样子。
至于说他们内心如何想,如何思考,这是一概不知的。其实真正有价值的是这一部分,但最困难的也是这一部分。别人愿意开口说本身就很困难,听完自己能理解,那就更为困难。相比之下,模仿他们的模样反倒是最简单的。于是,一种期待或者说是妄想就此产生:如果我能保持和他们相同的样子,那么我就可以相同地学习,最终取得相同的成绩。
这是很简单的选择,回避了最困难的部分:思考。谁能给出承诺,学习是一件愉快的事情?学习过程可以是顺滑无比的经历?学习有简便直接的办法可以轻易达成?没有这样的事情。学习中的确会带来领悟时的狂喜,然而大多数时间,人都是在尝试和摸索,一次次和失败做斗争,在所有绝望的地方自我安慰一定存在解法。学习总体上不会是愉悦的,学习梯度总体上也不会是平缓的,吃力和受阻是一种必然。这时候人难免要问一句:我这么辛苦到底是为了什么?
在精疲力竭、沮丧失望的时候问出这一句话来,才有所谓学习真义,也才有所谓学习态度。因为我想知道,因为我想摆脱无知,因为我想知道真实。而不是我幻想成为一个好学的人,一个学习好的人,一个可以用成绩震惊四座的人,一个自我提升成为更好自己的人。所有这些东西和求知求真无关,无论再怎么严肃认真,也称不上是正确的学习态度,只能说是严肃认真地演出态度。原因是内心太过于渴望成为某种人,所以去模仿,所以去扮演,却把最重要的事情抛在脑后。
我并不反对认真听讲,积极提问,做好笔记,只是在我看来这些事情并没有那么重要。自己懂没懂,听没听进去,是否能够印证所学,每个人心里都非常清楚,不存在任何模糊的地方。所以,清醒地判断人们是有的。但是,人们是否认真倾听自己内心清醒的判断那就是另外一个问题了。演戏是会让人着迷的,演戏最能满足内心的妄想。我感觉我认真在学,这要比感觉不到自我存在,全心投入学习简单得多。你甚至能站在自己身边,不断欣赏或者监督自己学习的样子。到后来,还可以发展出似模似样的自我监督和自我约束——今天读少了几页书,昨天的笔记没有记全,我应该早起背几个英文单词的。
在经历了许多自我挣扎和自我审视之后,我很不容易才摆脱了这种表演,建立起真正的学习态度。首先是承认自己无知,承认自己即便有知也仅只是很小的一点;其次是承认不存在快乐学习一说,学习就是要付出努力,就是会消耗心神;再次是认同学习过程中大多数时候都会遭遇挫折,同时又不会因此而对自己全然失望,依然对自己抱有信心;最后是把自己从学习过程中驱逐出境,自我不要出来期待,不要出来幻想,不要去想别人如何看待我,无论是正面还是负面。
这时候的确会有喜悦,喜悦点滴而来,因为一点点微小的进展而感到欢乐,但自己同时也清楚这点欢乐会转瞬即逝,因为还有更多未知和问题在前方等待。我会在餐厅或者地铁读书,但我不会考虑别人怎么看待我,我只考虑当时我是不是必须一口气读完。我还是会做笔记,但我极少摘抄,而更愿意记下当时我的疑问或者反驳,所以凌乱潦草我也全无所谓。我可以在沙发上学,马桶上学,咖啡厅里学,坐着学,靠着学,躺着学,我不挑选地方,就像是无知并不特别选择人一样。因此,我回收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不去扮演一个好学生就有这样的好处,可以把它们利用起来,专注在我需要弄懂的地方。
看起来这样一个人依然是散乱的、随意的,甚至是暴躁无礼的,但他依然可能学习态度端正,因为他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知道这么做能带来怎样的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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