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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图惠莹】长期稳定征稿：个人成长、原生家庭故事、婚姻故事、买房经历、考试上岸经历、热点剧评、女性热点人物点评……

稿费50-500元

01

母亲身体每况愈下那段时间，早上醒过来，我都会看着渐渐发白的天空，发呆很久。

夜里洗完衣服，走到露台上晒衣服的时候，我会再次看看天空，天空还是那个天空。

而我总觉得母亲只是想做一次短途旅行，她并不会真的离开。

后来葬礼上，在周围惊天动地的哭声中，我竟没有流下一滴眼泪。

我的“冷漠”和亲友们的痛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大家都说我不懂事，铁石心肠。

这样的场景似曾相识，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这是我的本意还是无意了。

铁石心肠，这一句，母亲也曾经这样形容过我。

这句话几乎伴随着我青春岁月里最彷徨无助的许多个日夜。

我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何种心理，我竟然在最该哭泣的时候没有哭。

不知道母亲对于我在葬礼上的表现是不是更加感到痛心。

而当我跪下去看着母亲照片的那一刻，眼泪在心底缓缓淌过，那一刻我多希望我们能够真正和解。

她会懂我。

即使在后来并不那么漫长的岁月里，她会释然地在天上看着我，告诉我没关系，妈妈懂你。

不知道这样的想法是不是我的一厢情愿。

对于“铁石心肠”这一注解，母亲不是没有理由的。

02

记得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因为忙常常把我和姐姐“送”到大姨家暂住。

姐姐每次都哭得死去活来，说想家啊之类，而我从头到尾，像没事人一样。

这样的我自小在亲友眼里是不善良，不可爱的。

除了不讨人喜欢，我还非常叛逆，在快要上一年级的时候，几乎是“五花大绑”也不肯离开自己和一众小伙伴每天沉醉的“小天地”。

母亲其实是柔弱的，但在那个年纪的我看来，母亲是粗鲁而且恶意的。

每每完不成作业或者考试分数不及格的时候，母亲总是露出非常冷漠的脸色，好像我做错了一件非常大的事情。

儿时的我，面对父母的严词厉色时候，总是过于小心翼翼。

在下课后，我总是抓住那些可以暂时放松的时间偷偷溜出去玩。

父母都很忙，没有时间一直盯着我。

有一天，他们发现刚刚才回到家的我满头大汗地坐在课桌上，而且还不是学习。

母亲实在是觉得这孩子不懂得大人的辛苦，就和父亲找来了藤条，直接往我身上抽。

那年我八岁，当藤条用力地打在身上的时候，皮肉上的痛苦抵不过心灵上的打击，那种恨意像一粒种子埋在心底。

我当时在想，为什么别人的妈妈都会那么温柔地教导孩子，为什么我的妈妈会如此冷漠呢。

如果打过之后，母亲能够过来安抚一下我，或许我能够理解他们的良苦用心，可是没有。

自此打骂成了家常便饭，而在那些成长的岁月里，安慰我的总不是最亲近的人。

03

后来上高中的时候，我又因为沉迷于漫画书而忽略了学业。

母亲因为家里琐事总是看我不大顺心，我们常常因为一些很细微的事情吵架，母亲也被我气得心口疼。

我甚至在母亲沉默地流泪之时感到胜利的窃喜。

那时候理智告诉我，我是个非常任性的人。

后来家里的经济突然下滑，我们生活开始变得异常拮据，我当然也没有读上朝思暮想的大学。

而我和母亲的关系就在那些蹉跎的日子里开始堆积起越来越多的陌生与距离。

记忆中最深的两件事情让我开始怀疑母亲是否真的打算放弃这个女儿了。

记得高中辍学后的我找到了第一份工作。

有天上班，下着大雨，我问母亲要把雨伞出门，母亲却说家里没有伞了。

没有伞我怎么出门？我大声骂道。

母亲很冷漠地转回房间，任由我一个人在空旷的屋子里发呆。

我能怎么办，在那个时候我不懂如何和母亲化解这些误会和隔阂，我执着着自己的面子问题，一直和母亲冷战着。

父亲和姐姐离家去了北方打工，每个月寄回来的钱除了够给弟弟交学费以外，我们一家人的伙食几乎很少看到有肉在饭桌上。

有天，因为弟弟第二天要考试，母亲煎了几条黄花鱼，金黄金黄的。

馋人的香味弥漫在整个客厅，躲在房间里没有出来帮忙的我闻到后，马上坐到饭桌上，一口一口吃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母亲从厨房里走出来，看见正在狼吞虎咽的我，激动地呵斥着我：

“你不能把鱼肉都吃了啊？”

那次似乎是我们长久冷战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

我当然也没有吃完这些鱼，只是我知道我吃了超过我能享受的分量。

我当然也不能认为母亲偏心，在成长的过程中，我也曾享受过比弟弟，姐姐都好得多的待遇。

可是这声呵斥，让我的心更灰了。

曾几何时，母亲也曾这样紧张过我，生怕我吃得少。

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她会担心我多吃了那么一口？或许她是从我那份微薄的工资中看到了我一眼就看到头的未来？

04

亲友来做客的时候，他们甚至看着我不讨喜的样子和母亲讥讽道：估计你这孩子将来去到大城市连口水都喝不上啊。

母亲淡淡地笑了一下，仿佛在说花费在她身上的心血真的一点都不值得。

那阵子，我常常加班到很晚很晚。

下班一个人走在路上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二点多了。

回到家里，他们有时候已经睡了，我蜷缩着身子钻进被窝，我看见母亲沉沉睡去的身子，眼泪流了下来。

我感觉母亲真的不再爱我了，她的心情常常处于情绪化中。

而常年做家务活积累下来的腰部劳损，加上我的刺激，她头痛欲裂的时候，会对我说出那一句在当时听来特别恶毒的话：

“你真的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那一句话几乎响彻了那段岁月。

偶尔恍惚间，我会对着夜里的天花板发问：我到底是谁？

因为逆反的心理，我把任性发挥到极致。

再后来我们的对话之间就剩下一些客气的主谓宾，没有一丝感情波澜。

一年后我如愿离开家打工，一晃就是五年。

五年里我总有借口不回家，整整五年时间，我们没有见面。

我们仅仅在逢年过节的时候打过一两个电话，加在一起说的话不下十句吧。

只是每次挂完电话之后，我就躲在被窝里哭，也许是过于压抑，也许是那些想说的话终究没有勇气说出口。

05

09年春节前最后几天父母来到了我工作的城市。

一下车就想着赶过来我上班的地方看我。

因为生活的磨砺，我变得不那么在乎别人的眼光，哪怕父母穿得再寒酸，我想自己也不会介意。

我或许会直接向同事介绍，这是我爸爸妈妈。

不过，那次父母因为身体不舒服，就先回我租住的房子休息了。

当时急匆匆地拿着把钥匙赶回家，又急匆匆地赶回上班的地方。

一个下午心思都没在工作上。

夜里下班回到住所时，灯光下，我才仔细看清楚多年未见的父母早已白发丛生，皱纹也多了许多，背也弯了。

我强忍着眼泪，站在原地半天不动。

那段时间是我和母亲说话说得最多的一次。

我们都很客气，也许她终于看到自己的女儿长大成人，能够在社会自食其力而感到欣慰吧。

有天我们一起出去买水果，当时气氛不错，我想到了一些藏在心底的往事，想过和母亲说开后或许我们能变得亲密一些。

我正准备张口之时，猛然看到母亲向来打扮干净的脸，有一种从未见过的陌生。

不是我离开她多年未见的陌生，而是一种她竟然对自己脸上有脏东西而无所谓的陌生。

从记事起她便每天起早贪黑准备我们几个孩子的早餐，打扫房屋，然后送我们上学再去买菜，紧接着就是洗衣服，准备午饭，晚饭，洗碗等等。

她爱干净，做事也利索，她打扫过的房子和她一样，有种让人依恋的女人温柔气息。

可是那样的母亲，是真的一去不复返了吗？

后来和父亲聊天得知，父亲说你妈妈连回家的路都不记得了。

那个时候，我想起母亲那张漂亮的脸，一厢情愿地觉得父亲这是夸大其词。

06

有天她和姐姐过来我上班的地方找我，楼下见面的时候，姐姐脸色难看地说，你看看妈妈给你带的汤。

我看了一下她们手里，只见母亲拿着一个透明的塑料袋装着些汤水。

她像个孩子一样天真地看着我说，你上课辛苦，喝点汤。

汤水还在地上漏着，我笑着和母亲说谢谢，然后直接接过袋子把汤喝掉。

一个月后，父亲带着母亲从老家医院出来，医生诊断母亲的病：阿尔茨海默病。

阿尔茨海默病，俗称老年痴呆。我们得知这个结果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

我们还是不愿意相信，我们以为这只是她常年头痛所引起的健忘。

她才五十初啊，这个结果连医生也感到惋惜。

第二年春节父母再次过来看我，带着一堆锅碗瓢盆和两袋棉被站在我公司楼下，那一幕直到今天仍然记忆犹新。

回到住所放下行李后，父母拉着我去二手市场采购一些简单的家具，因为他们这次过来看病需要住的时间更长一些。

那天是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我们忙活到中午，师傅拉着几块木板和一些其他生活用品，我们三人一起坐在三轮车上。

车子颤颤巍巍，母亲几乎要从车上掉下去，不过还好没什么危险，因为沉重，师傅骑得很慢很慢，好像时间在倒数静止中。

当母亲一次次从车尾滑下去得时候，我心疼又担心地偷偷看了一眼母亲的脸。

她笑得有些娇羞，面色红润，父亲的每一次打趣，她都乐在其中。

然后父亲开始唱着往常哼得小曲，一首又一首。

在那个冬天，我们顶着明媚的阳光，因为出汗，风吹过来都有点凉。

那些歌声和时光的回忆绵延不绝，现在想想，这或许是母亲生前最清醒之时了。

那个时候我们多少还抱着一丝希望，希望母亲意识清楚的时间会慢慢多起来。

多年后看过盖茨一句在投资博文里的话，翻译如下：

“看着心爱的人努力奋斗，却因为疾病而夺取了他们的心智，我知道这种感觉有多糟糕。这就好像你在经历一个你熟悉的人正在逐渐死亡。”

07

我曾在少年时期无休止地对母亲发脾气，无视她对我种种付出，我一直无法理解自己的各种行为。

后来有一次，我在看一个纪录片，里面一个农村妇人坐在村口等待孩子回家。

她萎靡，凋零的面容和另外一边大城市里的繁华对比之时，我瞬间懂了。

我知道我渴望的是那种书香世家的氛围。

从小到大，我对于自己在书里看到的和自己亲身体验的都感到巨大的落差，比如家境，比如教育的态度。

我无力去用自己的力量和父母提供的尽可能好的学习条件去实现哪怕一点点的改变，我的世界观里都是灰色的，我看到的都是灰色的。

我把一切原因归咎于父母，而温柔的母亲则首当其冲。

蔡澜曾经说过人只有经历过了一些困难挫折后才会变得谦虚。

是的，我是后来出来工作以后，才慢慢地开始有些转变。

只是这个改变还是赶不上父母老去的速度。

我从未牵过她的手，走在回家的那条绿荫小道上，看过冬去春来，落叶与余晖。

我从未认真地为她的辛苦分担过什么，比如做一顿美味佳肴让她尝尝，主动给她锤锤背。

我从未耐心聆听过她的任何观点，在她因为自卑而害羞时候，我从未鼓励她大胆说出自己的意见。

我从未真心陪伴过她看那些她喜欢的经典的爱情或者亲情的电视剧，听她说，陪她流泪和笑。

我从未在她生气时候学会沉默，然后等到她停下来的时候，默默地给她一个拥抱，默默地告诉她，妈妈我错了。

我从未夸过她漂亮，她小巧的瓜子脸上有双漂亮有神的大眼睛，高挺的鼻子，精致的小嘴，即使我知道她真的很漂亮。

我从未像别的孩子一样向她撒过娇，我无数次幻想过，抱抱母亲，告诉她，妈妈你幸苦了。

08

我和她之间，有着无尽的陌生。

却又因为她的付出令我倍感温暖的同时，感到些许熟悉。

19年春节公司聚会，在氛围最浓烈，兴致最高的时候，我接到了父亲的电话。

“你母亲想看看你们最后一眼。”

当我踏上回乡的路，几经辗转，终于看到了母亲。

看到了她那因为肺部感染已经导致全身多处器官衰竭而变得憔悴不堪的身体。

那一刻我的眼泪止不住。

可那一刻，我真的懂得死亡的意义吗？

我是从什么时候才真正意识到母亲真的离开了呢？

当看似熟睡的她躺在冰冷的推车上，被殡仪馆的工作人员推进去之时；

当母亲所有的音容笑貌都停留在那张照片，出来之后成为一堆白骨之时；

当我仰望天空想念她，怀念她对我的谩骂，指责都只能成为一个奢望之时；

我知道我后悔了。我错了。

我不知道是否有天堂一说，我不知道人死了之后会去哪里。

我但愿能够在她活着的时候牵起她的手，在她清醒的时候告诉她我很爱她。

可能她在，我的世界便不会崩塌。

我以为在时间不动声色地流转中，伤心会被遗忘。

就像某个傍晚的晚霞，不管多么绚丽而浪漫，黑夜一旦降临，所有的色彩都会被覆盖。

可是心知道，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某段回忆在暗自发光。

人生不能重来。愿活着的人，常怀感恩，不负韶华。

-THE END-

投稿作者：绿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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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读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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