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人老了怀旧,还是那段历史实在感人,已永久地存储到了我的大脑硬盘中。火车,特别是绿皮火车,只要我看见它,即使是模型,也会情不自禁地回想起过往的旅途经历。
七十年代,因工作需要,我经常乘坐43和44次快车,往返于北京与大同之间。记的,每当站台的铃声响足一分钟列车缓缓起步时,随着《一路同行》歌曲的音乐广播员亲切的声音就准时送到耳畔。旅客同志们,您乘坐的这趟列车,是北京开往兰州方向去的第43次旅客直达快车。列车现在已经开车了,现在它正告别美丽的首都北京,驶向塞外名城兰州。我们列车第三包乘组,将一直陪伴您的旅行、竭诚为您服务。运行期间您有什么困难、有什么要求,请及时与我们联系……。随着广播声音甜甜传送,车厢乘务员提着一个长嘴大壶,按座位依次为每位旅客送上第一杯开水。那时火车上为每位旅客准备一个印着蓝色路徽的白瓷杯,列车到终点站才收回。讲究一点的,一般都拿出用塑料绳编织的十分精巧的保温套的水杯子,盛这饱含深情的第一杯热水。(现在倒好,不温不热的水还得自己去打。水不送,卖食品的却“不辞辛苦”象走马灯一样,穿梭不疲。一瓶饮料,价钱加倍。你想要杯热开水,对不起,你得买袋比市面贵一倍的方便面……。)
因为当时是备战年代,特别是”三北”,敌人大兵压境,战事一触即发,所以,凡北行火车,每节车箱都选一位战备值班员。因为我经常乘坐此车,又是军人,所以,总是“很荣幸”地当选。值班员的职责是,协助列车员做好敌机空袭时旅客疏散和隐蔽等工作。一般情下是列车员发一些材料供参考。因为总是老一套,我也熟练了,大部分时间都是脱稿给大家讲解。有时,我也给大家讲些二战时期的战斗故事,因为有生动案例,又结合了当时的形势,大喜都很喜欢听。虽然空袭是假设的,应对也是虚拟的,但有备方可无患,每次防御都象真的一样,搞得好紧张。
但也不是整个旅程心弦老是绷紧的,旅途的风光、轶事,有时也让人赏心悦目,开心舒畅。
现在回忆,最让人难忘的还是沿途车站各色小吃和土、特产品的售卖情境。比如,沙城的葡萄,宣化的啤酒,柴沟堡的烧鸡等,都质量上乘物有所值。那时车站售卖,不是车站独家经营,而是谁都可以进站买卖。那时火车一进站停稳,背筐的、提篮的;男女、童叟,统统挤到车窗口,争相兜售,非常热闹。假如你乘坐慢车停靠小站,还有好多小贩到车上售卖物品。当然,列车上是明令禁止这种行为的,但却禁不而止。那时,管理是乱点,但人心诚实、向善,没有现在防不胜防的欺诈行为。那么多年,我从车窗的买进付出无计其数,还从未买过质劣、价不实的商品,或者少找钱、给假币等经历。倒是遇到过不少让我感动不已的事件,现在忆起仍为之动情。
记的有一年的秋天,列车过了官厅水库,我就拿好五块钱,早早打开了车窗,准备从沙城车站买些葡萄带给同志们尝鲜。可能正应采摘季节,那天买东西的人特别多,以致于列车已经开动了,该找的两块多钱也未递到手。临坐的旅友调侃说:5斤葡萄,花了两倍的钱,这回你可赚大了。两块多钱现在小钱儿一把,但在那时,也是个数目。当时想:不该买那“刀巴脸”的水果……。
火车呼啸运行,感觉时间不长就到了大同站。下车后司机向我要烧鸡,这时我才想起,光想沙城站那档子事了,承诺让大家吃烧鸡的事忘了个一干二净。都怪那”刀巴脸”,故意慢慢腾腾,让我自食其言。下次好好找他算帐,哎,无凭无证,无找,自认倒霉吧。
大约过了两周,我又乘车去北京。列车到了沙城站,一开车窗,第一眼就看到了那个“刀巴脸”,我有一打没一打地喊了一声:“老乡!上次欠我的钱还没给我哪?”意想不到是,听到我的喊声,他竟自超我跑了过来,边跑边喊:“解放军同志,我已经等你好几天了,这是你的两块五…….。”此时惊讶、感动同时涌上心头,我喑自呼唤,多朴实的农友哥啊!此时再看,其脸虽长,但却很英俊。我也有意成全这个好人,就说:“你别找我钱了,我再给你五块钱,将你的葡萄全卖给我就行了。”他说:“不行啊!我的货不值那么钱了…….。”稍倾,他说:“这样吧,我连篮子都给你吧!”站台开车铃声已经响了,我也来不及多想,就被动地接受了他的决定。到北京下车,我挎个公文包,提个柳编的篮子,走在出站的路上显得不伦不类,招来很多不解的目光。不是我舍不得扔掉这个篮子,而是我萌生了一个想法,好好替他保存,以备返回时还给他。农民苦啊!挣个钱不容易,恩报需恩还,不能让好人吃亏。
朋友啊,朋友,列车就要开动,我将和你一路同行。在这整洁的车箱里,装满了春风,装满笑容……。五十余年过去了,这首列车启动播放的歌我还能唱下来,它成了我大脑硬盘的一款程序,经常启动我对那段美好时光的回忆。
2023.1.26年于广东东莞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qiantuxiezuo.com/17318.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