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世纪的一九八二年。我在本省一个地级城市上学,放寒假时,我用平时省下的钱给父亲买了一瓶酒,也是我平生第一次给父亲买酒。我当时想到老父亲平时喜欢晚饭时喝点小酒,过年了,给他买瓶好点的酒带回去。只是直到现在我还没弄明白,当时的我为什么一定要执意买下那瓶茅台酒!
那年放寒假后,贪玩的我,直到腊月二十六吃过中午饭,才意识该回家过年了,于是就走出学校大门,打算买点东西,第二天回去。
我们学校所在的城市,在当时还没什么大型商场或大型购物中心,只有供销合作社下属的供销商店或百货供货啇场。我走进离学校不远的一家烟、酒、糖供销商场,商场里购物的人很多,只是有些商是要供应券的。
我们走到酒类专卖区,里边除散装白酒外,展示柜摆放的大多都是地方系列酒,如鹿邑大曲,林河大曲,张弓大曲,宝丰大曲,西凤特曲,北京二锅头等。展示柜上方两格摆放的则是囯内名酒,其他的品版酒记不太清了,只记得当时上面摆放的有茅台、汾酒、剑南春等名酒。
我看到茅台酒时,眼睛一亮,神差鬼使般地蹦出一个念头:就买它了。一问价格(酒放的太高,看不太清标价),是十二块五角八分一瓶。但需供应券,得到等复的我,并没急于走开,也没放弃购买。等客人少了的时候我又问售货阿姨,没有供应券卖不卖?得到的回答是:一般不卖,如果有领导特批,也可以卖,但价格要贵些。
快下班时,我又走到柜台前,问售货员阿姨,您看能不能想想办法,卖给我一瓶,自然说出了一番购买的理由,售货阿姨迟疑一下说,停会我帮你问一下。
快下班时,一位五十多岁的阿姨从里边向售货员阿姨走去,售货阿姨忙走向前,与她耳语几句,阿姨看看我,我急忙向前靠了靠,又说了一番买酒的理由,她看看我胸前校徽,迟疑了一下,拿起售货阿递上去的圆珠笔,在一张不大的纸上写着什么,写完后递给了售货员阿姨。
就这样,我以十四块八角钱的价格,买了一瓶茅台酒,虽说有点心疼,但内心还是很高兴、很激动的。
第二天下起了雨夹雪,风很大也很冷,早饭后,我坐上了回县城的长途班车。下午四点多到了县城,又转乘带有帆布蓬的机动三轮车,颠簸一个多小时,回到了充满浓浓年味的村庄,踏进温馨的家门。
大年三十,真是好一番的忙伙:贴春联、窗花、挂灯笼、收拾房间、准备年夜饭。鸡归窝时分,雪停了,外面的爆竹声早已连成一片。我们在家敬过天地、点燃蜡烛、燃放完鞭炮、点亮灯笼后,热气腾腾的年夜饭也摆上了餐桌。
那年的年夜饭颇为丰盛:从三叔家割来的猪肉(那年三叔家杀年猪),自家养的鸡鸭、自家下得红薯粉条,自家菜园的新鲜蔬菜,自家养的鱼,此时都聚集在餐桌,桌子中间,还摆放了当时还很兴时的火锅。全家六口人(我兄弟姐妹四人)欢天喜地的吃起了年夜饭,此时此刻我觉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
我打开了好不容易买来的那瓶茅台酒,给老爸、老妈满满的斟上一杯,自己也斟上了一杯,弟弟妹妹年龄还小,自然喝起了甜酒(不是现在的红酒,是当时一种味道很甜带有果味的酒)。我举酒向爸妈说了些祝贺的话后,我们全家人同时端起手中的杯。
老爸小喝了一口酒,咂咂嘴说,这酒不错、好喝,停了停又说,一定很贵吧?我平静的说:酒也不贵,与我们当地卖的成瓶酒价格差不了多少,您觉得不错。就多喝点。老爸疑惑的看了看我,没再说什么,又咂咂嘴,惬意地端起了面前酒杯,专注地品尝着杯中酒,我可敬可亲的老爸到临终时,也不知那瓶茅台酒在当时是多少钱买来的,只知道那瓶酒不错、好喝……
那年的大年夜饭,我们一家人吃得很开心,也很温馨。平时三两酒量的老父亲,那晚喝了半斤之多,我推说自己不能喝酒,喝了两杯,最后老爸摇了摇酒瓶说,可能还剩四两酒,不喝了,留点让你爷爷、奶奶、大伯、二叔、三叔(老爸兄弟四人,父亲是老二,那年爷爷奶在大伯家过年)也尝尝。那年的大年夜饭我们一家人吃到了很长时才结束。
老人是很容易得到满足的,当你为他们做点什么,他们会念叨很长时间,甚至是一辈子,他老人家在临前,还拉着我手说,那年你买的酒真好喝。尽管后来我经常经给老父亲买酒,但由于忙于生计,忽略了对老爸的陪伴,也把逢年过节看得淡了。
也许老父亲看重的不是一瓶酒,他看重的是年夜饭的陪伴、年夜饭的气氛,年夜饭温馨。临终前的一句:你那年买得酒真好喝…也许说出来的是心中的无奈、遗憾、不舍……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qiantuxiezuo.com/17296.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