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似水,像银河一样泻了下来,平静地照亮了整个安宁村。
湖中倒映着月亮的影子,摇摇晃晃的,透露出几分苍凉。湖边坐着一个男孩,发黄的脸上泛着病态的苍白——他已经很久没有吃饱饭了。他叫铁蛋,在他出生不久后,他的父母、奶奶都相继去世了,所以,自打他记事起,他的身边就只有体弱多病的爷爷和一只叫“大黄”的田园犬了。
在他10岁之前,爷爷还勉强可以靠出去捡废品和捡木棍维持生计,但在他11岁那年,爷爷却突然病倒在了家中,放学回家的铁蛋看到这副情景,连忙跑到邻村,请来了胡医生,胡医生叹了口气,说:“老人家身体本来就不好,又干这么累的活,天一热,就犯低血糖了。”铁蛋紧张地问:“您看怎么办呢?”“唉,得上医院开方子,这病啊,不能拖。”胡医生惋惜地摸了摸铁蛋的头,叹息一声,背着手走了。铁蛋喂了些水给爷爷,又把爷爷轻轻扶到了床上,自己独自走了出去,挨家挨户地借钱,村民们心疼他,给了他钱和面包,然后转过头去抹一把眼泪,在心里暗暗说:“这孩子啊,孝顺!”铁蛋看着手中的一沓皱皱的钱,心想:“等今年秋收了,我一定要把钱一分不差地还回去!”
湖面上,一只蝴蝶的飞舞打断了他的回忆。自从那次爷爷从医院回来,他就省吃俭用,经常为了给爷爷买药而只喝稀饭。大黄静静地趴在铁蛋身边,不时用舌头去舔他的手背。
铁蛋无神地看着水面上忽闪忽闪的亮光,他很愁——马上就要秋收了。可是,他家的田不知是被哪个小孩踩了,秧苗都被踩得东倒西歪,横七竖八地躺在了田里。他向村民们解释,大家都安慰他说不急,但他心里明白,哪家人不缺钱?他觉得对不起大家,连夜栽了新苗,希望在今年秋天可以丰收。他一边想一边向稻田走去,皎洁的月光铺在稻田旁,这里的稻子一颗颗都金黄饱满,像一粒又一粒小黄金缀在根上。他用手抚了抚谷子,心中的悲伤烟消云散——这谷子,一定能卖个好价钱。
时间如白驹过隙一般流逝,一转眼就到了秋收的时候。铁蛋高高兴兴地躺在席子上,想着明天就可以收一把把的稻谷,心中更是欣喜。睡到半夜,铁蛋迷迷糊糊地听到了狗吠声和人们的叫喊,不一会儿,村干部就急匆匆地敲响了铁蛋家的门:“醒醒!醒醒!外面闹蝗灾啦!”本来听到村干部的声音,铁蛋还是有点迷茫,但当他听到“蝗灾”二字时顿时清醒了过来,一抓头发就翻身下床,颤抖着开了门:“蝗灾?什么时候的事?”“就今晚上。”村干部的话犹如晴天霹雳,狠狠地给了铁蛋一击。铁蛋疯了似的跑出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灰色的布,蒙住了天,像一个巨大的漩涡,在空中飞舞。他怔住了,乌黑的眼睛中充满了惶恐不安。他跌跌撞撞地向自己家的田地跑去,路上划过的,是寸草不生的烂泥巴,是人们惊恐的叫声和大声的抽泣。天空中下起了小雨,和他预想的一样,眼前出现的,不是摇摇欲坠的稻谷,而是坑坑洼洼的烂泥地。铁蛋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双腿一软,倒在了泥地中。
太阳慢慢升了起来,透过灰布的缝隙,射在了安宁村的大路上。已经饱腹的坏家伙们挥了挥翅膀,迎着朝霞逃走了。铁蛋被阳光照醒了,艰难地爬起身,用袖口擦了擦脸上的泥巴,呆呆地看着地面上的蝗虫尸体,又看了看被洗劫一空的田地,泪水顺着鼻梁滑落下来,“啪嗒”一声掉进土里。他是多么希望这一切只是一场梦啊!在他眼里,这一地的稻谷,是金子,是他的命啊!这承载着希望的稻谷。一夜之间,就被啃得壳都不剩,他拿什么去见乡亲们呢?他恨那些坏家伙,可他更恨自己,本来好好地答应大家,秋收后一定还大家钱,可自己却食言了。铁蛋踢着路边的易拉罐,不知不觉地走到了家门口。“铁蛋。”爷爷苍老的声音在屋内响起,牵引着铁蛋。“爷爷……”铁蛋趴在床沿边,小声抽泣起来。爷爷用他那龟裂的大手抚上铁蛋的头,轻声说:“铁蛋最棒了!”铁蛋赶紧拭干了泪,他想,他要让爷爷看到坚强的自己,而不是懦弱的他。
门外传来轻微的狗吠声,大黄摇着尾巴兴奋地冲了过来。铁蛋向外面看去,吓了他一大跳:“哥?”门外站着的,正是他的表哥许明。铁蛋一个箭步冲了上去,紧紧地抱住了他:“哥,我好想你。”许明擦了擦铁蛋脸上的泪,走到爷爷床前,握住他的手,愧疚地说:“爷爷,对不起,我工作一直忙,就连您生病了也不知道。”爷爷只是微笑着摇摇头,说:“回来就好。”“看新闻上说,你们这儿闹蝗灾了,一点心意。”许明拿出厚厚的一沓钱和一些保健品,放在了桌面上。铁蛋开口想阻止,却被许明抢了先:“我们有钱,给自己和爷爷买点儿吃的,看你瘦的。”铁蛋感动得热泪盈眶,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只会不住地道着谢谢。
一轮明月下,铁蛋正挨家挨户地还着钱,一分不差。人们有的是惊奇的,有的是高兴的,欢笑声回荡在村子里。
铁蛋又坐在湖边看月亮了,不过,今晚的月亮不同,它是由欢乐和爱心编织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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