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北朝南的石窑洞基本是陕北人对住所的唯一标准,座北朝南又背靠大山那就是最温暖的家。而我家住的窑洞就是这样的结构,背靠大山,坐北朝南。从小我是看着一些药材长大的,甘草,野扁豆是山上最常见的两种药材,也是山上最多的两种药材。我家背后的这座山,没有任何名字,却在我心里留下了无法抹去的痕迹,是因为那甜甜的甘草吗?还是因为那秋天挖出的野扁豆捣成的丝呢?或者是因为山崖边开花就散发出香气的泽蒙呢?亦或者是那山顶的几十棵杏树吧!
每一年的春天,杏花开出一个粉白的世界,满山的粉白遮蔽了黄土高原的土色。一阵风吹过,花瓣舞随之而来。大家都说樱花很美,而我更喜欢那粉白的杏花。花朵开放时引来成群结队的蜜蜂来采蜜。周末起个大早,爬到半山腰去看日出,看那跳跃的太阳,再爬到山顶看那在风中飞舞的杏花。
杏花雨还未结束,一场春雨过后,黄土地上冒出星星点点的绿芽,有野草,有药材,有去年收割庄稼时不慎留下的种子,也在此刻悄悄发了新芽。
春天就在微雨和花瓣的陪伴中悄悄过去,大山在一场场微雨中苏醒,苏醒的大山离绿意盎然还远吗?那绿意似乎尽在咫尺。
微雨浇灌了黄土地,绿色慢慢覆盖了那贫瘠了一个冬日的土地。夏日的一场场大雨或暴雨就改变了原本的绿意,它在大山的身上划下一道道伤痕,痕迹明显到无法修复,每一场大雨或过后,原本不平坦的土地沟壑愈加明显。
山上最不缺的就是土,稀缺的是树,雨水冲刷过后,山崖边的树根裸露在空气中,根条干枯,多少次我都以为它即将死亡,然而一年又一年,它总是经历着一场场暴风雨得侵袭,经历着一次又一次的肌肤之殇,却依然生命盎然。
陕北有句俗语叫树大根深,深埋于土地中的根系就是对大山最大的保护和最深沉的爱。
春末夏至的日子里,一群孩童爬上山顶,开始摘那一颗颗的酸杏,八十年代时,乡村的果树都是孩子们的最爱,孩童们从杏子的酸涩吃到甜糯,而每一年从酸涩到甜糯都似乎是最漫长的等待。周末最欢乐的时光无疑是去山顶摘一把酸杏泡在罐头瓶中,加入一些白砂糖,腌制一周的时间就酸甜可口,腌制的杏子吃多后,牙齿发酸,什么都咬不动。即便如此,孩童们依然年年都会做同样的事,乐此不疲。
那份酸甜是这座大山的一种赠予,山崖边的泽蒙在夏末开出碎小的花朵,将泽蒙收回来放在炖羊肉的锅中可以去膻味,而放羊人总是把羊赶到山崖边让羊多吃一些泽蒙,长期如此才会让陕北的羊肉香而不膻。
山顶的风永远比山脚下大,小时候曾差点因为大风从山顶的杏树上掉落。陕北总是干旱少雨,却也造就了陕北的窑洞永远不会潮湿,总是干燥,冬暖夏凉。
夏日里,甘草花开得正艳,紫色的小花招揽的不仅仅有蜜蜂还有那不知名的虫子。所以,甘草花虽美艳动人,却无人问津。
大山阻挡了大风的侵袭,赠予的是一份大自然馈赠的温暖。秋天,收获的不仅仅是粮食,还有药材。甘草和野扁豆在此刻华丽登场,当时野扁豆更贵一些,野扁豆最珍贵的是根茎,更为稀缺一些,于是,山顶,山坡到处可见人们挖出的小坑,一个,十个,一百个,那都是采过野扁豆所留下的痕迹。甘草就不同,每一颗甘草都长得像一颗小树一般,割掉一部分枝条就可以制作药材,不需要连根拔起,这样的生长特性也保护了土壤的不被破坏。
冬天的雪永远洁白如霞,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着五彩的光芒。大山没有任何绚烂的语言,没有炫丽的舞动,有的是平凡和坚守。多少代人在它朴实无华的养育下离它而去,它从不诉说孤独,寂寞和寒冷。它不言语,它用它宝贵的生命带给一代又一代人幸福和快乐。
大山依然在那里,每每回想儿时在大山上留下的脚印依旧欢乐如孩童。无论它是沟壑纵横,还是崎岖难行,它都是养育我的土地,它都给予了我生命更多的精彩。
我深爱它的平凡,深爱它的简单,深爱它的坚韧和宽容。我爱着这片普普通通的土地,如它默不作声付出的所有爱一般。
春花秋月会有时,静静仁立无绝期。这是我对大山的解读。也许,我对它的了解只是皮毛,只是一知半解。它是历史的留存,它是时代的见证,它是有形的无限生命,它也是多少棺椁的收容者,它听你呱呱落地,它也接纳你最后的遗骸。
包罗万象,接纳一切,这就是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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