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渐渐暗了下来,姜皇后卸下头上的钗环静静地斜卧在贵妃椅上看着书。虽说是看书,但是她却是一个字都没有看进去。目光不自觉地一次次看向外面,只是她眼里的光一次比一次暗淡。
丫鬟红豆用剪刀剪了一下灯芯使房里的光更亮了一些。“娘娘,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姜皇后看向外面张了张嘴,却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红豆,那本宫先休息了。你让人去关雎宫看看可缺了什么,记得要及时补上。”
红豆还未说话,一旁的红筱便开始为姜皇后打抱不平了“娘娘,您还管关雎宫干什么?关雎宫那位何尝尊敬过您啊,要奴婢说那位日子过的可比您潇洒多了。”
姜皇后看了红筱一眼“够了,这话出的你口入的我耳日后可莫要再说了。不然的话本宫就先把你打死,省地落入他人手里受罪。”
红筱瞬间红了眼眶,姜皇后见状心有不忍语气也软了下来“本宫知道你是为了本宫好,但是你要知道后宫是非多,你这话要是传出去被陛下知道了,依陛下对那位的疼爱只怕本宫也护不住你了。”
红筱连忙跪下“娘娘,是奴婢不好,惹得娘娘不快,请娘娘责罚。”
姜皇后没有说话只是等了一会儿,才看向了红筱“既然你知错了,就罚你亲自跑一趟吧。”
“是”
看到红筱出去,姜皇后看了一眼红豆“红筱年纪小,你要多看着她点,今日已不同往日了。”
红豆自然知道姜皇后在说什么,关雎宫的宸妃进宫已有九个月。从她一进宫就得到了专宠虽说没有哄的从此君王不早朝但也哄得陛下将后宫视为无物,眼里心里只有关雎宫。幸得姜皇后仁慈贤惠后宫妃嫔才没有觉得到了绝境。
就在大家等待着陛下新鲜劲过去重新临幸后宫妃嫔的时候,宸妃竟然怀孕并在昨日早产产下陛下的皇长子。
“是,娘娘放心,奴婢省的。娘娘早些休息吧,宸妃生子娘娘在那里盯着也辛苦了。”
姜皇后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露出一丝苦笑。自己辛苦什么啊,不过坐在那里看着罢了。若是可以的话,她多希望昨日为陛下九死一生诞下麟儿的人是她。可惜,自从三年前为救陛下中箭受伤之后她就再也不能生了。
姜皇后刚刚穿着中衣躺下,红筱就匆匆而来。弄出来的动静惹得红豆一阵不快,刚要训斥她就被她怀里的小人给吓了一跳。
“你……你怎么把大皇子给带过来的?”
姜皇后本来也没有睡着,听到红豆的话也吓了一跳,连忙坐了起来“红筱,这到底怎么回事?”
红筱也是吓得脸色发白,眼神中露出惊慌的神色“娘娘,宸妃疯了。”
“什么,怎么可能。你好好说话”姜皇后大惊,根本压制不自己的声音。
红筱抿了抿嘴唇“是真的,关雎宫的人说宸妃娘娘今日差点把大皇子给杀了,若不是陛下去的及时大皇子只怕已经没有了。奴婢去的时候,宸妃娘娘已经被人绑起来了。陛下让奴婢把大皇子带过来交给娘娘抚养,还说以后大皇子就是娘娘的孩子了。”
姜皇后站起身看了一眼红筱怀中的小人,心中泛起一丝柔软“好了,本宫去看看。红筱、红豆你们留下照顾好大皇子。”
红豆也知道出了大事了,马上为姜皇后梳了一个简单的发髻。刚刚梳妆完毕,皇上就走了进来。
“参见陛下”
陛下挥了挥手,把大皇子抱过去疼爱了一番就让红筱把大皇子带了出去。
“陛下”
皇上抬眼看向姜皇后,眼中的委屈犹然可见就像是一只被人抛弃的小兽显得楚楚可怜“梓潼,为什么,难道朕对她不够好吗?她为什么要杀了朕的孩子?”
姜皇后心疼地把皇上抱在怀里“陛下,到底出什么事了?”
皇上叹了一口气“梓潼,宸妃她病了。太医说她得了气郁之症,是由心情不畅引起来的。可是她为什么会心情不畅啊,朕几乎做到了对她有求必应啊。”
姜皇后心中一愣,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这样。她心中对宸妃越发的怜悯了。是的,是怜悯。她对宸妃的专宠非但没有任何嫉妒反而很是怜悯。
旁人不知道,但是她却知道宸妃的来历。
宸妃本是朝中威远将军的妻子,与威远将军一直生活在边关京中并没有认识她的人。几个月前,威远将军带着妻子回京探亲在路上正好碰到了微服出巡的帝后。皇上对她几乎是一见钟情,不久之后就从将军府传出了将军夫人病逝病逝的消息而皇上的后宫多了一个皇宠不断宸妃。
直到现在,姜皇后还记得那个性情爽利,明媚皓齿的将军夫人。还记得每次她看向威远将军眼神中总是充满无尽的爱意。
她都无法想象被自己心爱的丈夫当成礼物把自己送人的时候她该有多绝望啊。等她在宫里再次见到宸妃的时候她已经不再是那个性情爽利的将军夫人了。她变得高高在上、趾高气扬端的是一副恃宠而骄的姿态,只是她真的开心吗,姜皇后可不这么认为,这么认为的不知道是不是只有这个自我感觉良好的陛下了。
“梓潼,你说她是不是恨陛下,她是不是还记得他”
听到皇上这么说,姜皇后在心中无力吐槽:这么不是废话吗,宸妃又不是失忆了。
不过,她嘴上却是没有这么说,她朱唇轻启“陛下说什么呢,臣妾怎么听不懂。陛下不要多想了,宸妃这病臣妾知道。幼时臣妾就曾经见识过,臣妾记得那时候臣妾与祖母生活在江南,邻居是一家恩爱和睦的小夫妻。那家的妻子就是在产后得了这个病,后来好像是把孩子送走之后在那家男主人的细心陪伴下病好了。”
皇上闻言,心中激动不已“真的好了吗?宸妃的病真的与朕没有关系吗?那真是太好了。梓潼,你可真是朕的福星。”
姜皇后抿了抿嘴,羞红了脸微微低下头。努力扮演着因为被自己心爱的丈夫夸奖而欣喜若狂的样子,心里却在不断地叫嚣着为什么皇上还赶快离开。
关雎宫
宸妃双眼无神地呆坐在床上,直到整个宫殿里都趋于安静她的眸中才露出了一丝精光。
“主子,饿了一天了再吃些东西吧。”
“墨儿,孩子去哪里了?”
墨儿轻轻一笑“主子放心,计划很成功。公子已经安全送到皇后的寝宫里去了。”
宸妃这才全身松懈下来“日后关雎宫的人会越来越少,只怕就要辛苦你了。”
墨儿却是摇了摇头“您说什么呢,他们都走了才好呢。他们都走了咱们就在关雎宫里养养花种种菜,就像在关外一样。”
宸妃闭了闭眼睛“关外?当初我们要是一直都在关外没有回来过多好。墨儿,你说我当时怎么就猪油蒙了心非要带你回来呢。”
墨儿看着宸妃的样子吓了一跳“您可不要这么说。奴婢只有您了,若不是您当初救了奴婢奴婢早就死了。您要是没有把奴婢带回来,奴婢知道您“死讯”的时候也会跟着去的。如今虽然日子不好过,但是我们还活着不是吗?”
时间一晃过去了六年,这六年里除了温柔贤惠的姜皇后会时不时地派人来关雎宫看看宸妃之外,再无人肯踏足关雎宫。
昔日那个金碧辉煌的宫殿成为了后宫中名副其实的冷宫,关雎宫的下人除了被宸妃无意救下的青儿之外就剩了宸妃和墨儿了。
没有了外人的打扰,她们主仆三人倒是生活的自在。
“嘭”的一声,关雎宫的大门被撞开了。门口站在一位身穿浅紫色宫装的女人,看装扮像是个份位不低的宫妃。
宸妃主仆三人好奇地向女子看去,只见她看清宸妃的脸时脸色变得苍白,整个身体都摇摇欲坠,仿佛受到了不小的惊吓。片刻间,她突然爆发出一阵惊天动地的哭声,然后捂着嘴跑开了。留下宸妃三人面面相觑,独自在风中凌乱。
红豆过来的时候正好看到这一幕,不由地笑出了声。
听到声音的几人又一次将目光看向了红豆。红豆收敛了笑意“奴婢见过宸妃娘娘。”
墨儿亲昵地走过去拉起了红豆“红豆姐姐这是做什么,娘娘不是说了以后不要这么多礼了吗?”
红豆笑了笑“礼不可废,娘娘仁慈被让奴婢行礼,奴婢也不能恃宠而骄啊。”
宸妃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你怎么现在过来了,可是有什么事吗?”
红豆看了看青儿,青儿会意将大门关上。宸妃把红豆带到了正殿里“说吧,出了什么事?”
“娘娘也知道皇上这些年虽然没有来看过娘娘,但是心里依然记得娘娘呢。这些年来宫里新进的嫔妃都与娘娘有几分相似。那才那位是与娘娘最相似的一位了,也是最天真的一位了。进宫的这些年她一直以自己是皇上的真爱自称,今儿个不知道怎么得罪德妃了被德妃将真相捅破了,在坤宁宫大闹了一场就跑到了关雎宫来了。
皇后娘娘说那位虽然没有什么坏心思,但到底是被宠坏了担心她会为难您就让奴婢过来看看。”
宸妃看到红豆嘴巴一开一合地说着,心里却是知道这绝对不是红豆过来的目的。果然,红豆四下看了一下用手指沾水在桌子上写下了“威远将军即将回京”的几个大字。
宸妃脑子嗡的一声,恨意止不住地从眼中溢出来。“红豆,告诉皇后娘娘无论她怎么做我都会配合她的。我和皇后娘娘目的是一样的,无需怀疑我。”
红豆听到宸妃这么说,向宸妃行了一礼。她知道宸妃已经打算和皇后娘娘联手了,心里松了一口气。终于这么多年的付出有了回报。
已经答应联手的宸妃本来以为姜皇后会顺势将她推向皇帝的身边固宠,没想到姜皇后并没有这么做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不久之后,威远将军大败突厥回京,皇上为他接风洗尘开设宫宴。
外面歌舞升平,酒杯交错好不热闹。关雎宫里安安静静不受一点影响。突然,一个黑影闯了进来。
本来已经熟睡的宸妃突然惊醒大叫起来“啊,鬼啊。有鬼,快来人啊。”
墨儿、青儿心中一惊,大叫了一声不好。连忙向宸妃的床榻看去“娘娘,娘娘,您怎么了,没事吧?”
宸妃一脸诡异地看着青儿“鬼,有鬼。他说要带我去过好日子,青儿你跟我一起去吧。”
说完就要用手中的簪子向青儿的身上扎去,青儿向后面一躲躲开了宸妃的簪子,脸色苍白的看着宸妃,她不明白宸妃怎么就突然犯病了呢。
就在这时,一个人形巨物从房顶掉了下来。主仆三人吓了一跳,宸妃眨眨眼睛不顾墨儿青儿的阻拦走向前。
“你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是不是想和我一起走啊,既然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说完,宸妃笑了笑用簪子一下一下将那人给捅伤了。那人吃痛想逃离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挪动。
关雎宫的大门打开,御林军冲了进来将宸妃他们团团围住。后面跟着皇上过来的妃子们看到满身是血的宸妃都吓到尖叫起来。
时隔多年未见宸妃的皇上目光复杂地看了一眼宸妃,只见宸妃整个人呆呆地眼中没有一点光。仿佛是看不到这些人一样自顾自地回到床上睡着了。
皇上面色阴沉的看着威远将军“大将军,是否可以解释一下为何出现在此处吗?”
威远将军苦笑一声,若是到了如今他还不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那就太傻了。这些年他虽然远在边关,但是宸妃的事情他还是知道的一清二楚。
当他知道宸妃顺利生下了他们的儿子时他是开心的,当他知道了宸妃疯了差点杀了他们的孩子的时候他是揪心的,当他知道宸妃把他的儿子送给了皇后抚养他是高兴的,当他知道宸妃自从疯了之后不再受宠他心情是复杂的。
从心而论,他是不相信宸妃就这样疯了。在他看来宸妃这样做是因为太爱自己了,她把儿子送给皇后是为了实现自己的梦想,让他们的儿子做皇帝。她装疯避宠是为了给自己守节。
今日看来,这哪里是装疯啊,明明就是真疯。就算皇上他们不来他也会很快被她杀了,只是到底是谁在算计他啊。
看到威远将军不说话, 皇上冷哼一声就让御林军把他带走了。擅长后宫,足够将军府灭门的了。
但是宸妃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毕竟她的状况都是大家亲眼目睹地了。那一身的鲜血可不是骗人的,没有人可以昧着良心说威远将军之所以会来这里是为了和宸妃偷情。
皇上意味不明地看了宸妃许久,才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本来他听说宸妃已经好多了,很久没有犯病了。刚打算从新将宸妃的绿头牌拿出来用,结果又出现了这个情况。真是好险啊,差一点自己就成为了那个被扎的人。
众人离开之后,宸妃嘴角露出一丝笑容。
很快,威远将军因为秽乱宫闱被杀了。威远将军死后,皇上就时长见到鬼怪身体也是一日不如一日了。在熬了两年之后突然驾崩,大皇子以嫡长子的身份继承了皇位。
“娘娘,您要做什么?”
“青儿,你服侍本宫多年也是辛苦了。如今你的主子已死,本宫念在你这般忠心的份上决定成全你。”
听到宸妃的话,青儿震惊不已“奴婢不知道娘娘在说什么?”
“不知道,没关系。”宸妃看到乱动的青儿,轻声一笑“青儿,别费力气了。当年威远将军都败在这香之下,更何况是你呢?”
青儿面如死灰“原来威远将军临死前说的是真的,真的有人算计他。只是奴婢不明白您是什么时候怀疑奴婢的。”
宸妃轻蔑地看了一眼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整个关雎宫出了墨儿其他人都是别人的人。本宫装疯之后,他们背后的主人觉得本宫没有用了就把他们调走了。剩下的不就是他的人了吗?”
青儿向宸妃磕了一个头“娘娘聪慧。”说完,就服下毒药自尽了。
姜皇后走了进来“陛下刚刚驾崩你就敢杀人!”
宸妃笑了笑“不过是个无名小卒罢了,旁人不会在意的。”
姜皇后看了宸妃一眼“宸妃,你和本宫说实话皇儿他到底是谁的孩子?”
宸妃一愣,许久之后才开口“重要吗?娘娘只要知道他是您的孩子就可以了,不是吗?”
姜皇后目光一闪“不错,是本宫的孩子。宸妃你…….”
宸妃向往地看着外面“娘娘,世界上没有宸妃,也不该有宸妃。有的只是边关那个肆意潇洒地红衣女子。”
姜皇后听到宸妃这话,明白了她心中所求“这事本宫做不了主,你和皇儿说吧。”
姜皇后离开之后,新帝走了进来“母妃。”
“叫我母亲,不要叫我母妃”
听到宸妃的话,新帝的眼睛有了一丝泪光。
宸妃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你可是听说了一些东西,心里有疑问?虽然都说你当初是早产,但是是个人都能看出来你并非早产。先帝之所以对你的身世没有任何怀疑是因为当初在宫外的时候他就强要了我。他之所以确定你是他的孩子那是因为他回宫的时候已经向将军暗示了他要我,不久之后我也的确进了他的后宫。
在宫外的那一次威远将军是不知情的,我有孕的消息他是在送我进宫之前知道的,所以他一直以为他是他的孩子。之所以送我们母子进宫是为了学吕不韦,只是可惜我不是赵姬。我之所以把你送到皇后宫中一是因为她人品好,二是因为这样我们母子就不会被威远将军拿捏了。”
新帝向她行了一礼“母亲辛苦了,请让儿子为您尽孝吧。”
宸妃苦笑一声,原来自己的儿子是不希望自己离开啊。
姜皇后不知道什么时候进来的,看着发愣的宸妃说道“虽然本宫想尽一切办法瞒着当年的事情,但是他还是从一些嘴碎的哪里知道了你在他幼时差点杀死他的事情,他虽然嘴上不说但是心里一直很在乎这件事情。他真的很希望能够得到你的爱,原谅本宫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宸妃看了一眼姜皇后“娘娘,世人皆知您对先帝情真意切,为何明知孩儿他的身世…….”
姜皇后狡诈一笑“在这个后宫谁不会演戏呢,你不也一直在演戏吗?本宫以为你懂呢。”
宸妃一愣,瞬间明白了。
姜皇后看着宸妃恍然大悟的样子就知道她明白了,但是随即在心中一叹。是啊,她的确是对先帝情真意切。但那是在她不知道自己之所以不能有孕是先帝害的之前,等她知道了在她嫁给先帝之后,他就悄无声息地给她下了绝子药的时候她的心就死了。
什么为了救先帝伤了身子不能生了,不过都是借口罢了。没有人知道那次的刺杀都是她自己安排的,无非就是给自己不能找了个理由同时告诉全天下先帝欠自己一条命罢了。
能够收养宸妃的儿子不过是个意外的惊喜罢了,不过既然这个孩子和自己有母子缘分那么他的父亲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呢。只要他是她的儿子,她就会给他最好的……
既然威远将军活着会成为她们母子悬在头上的一把利刃,那么她动手出去就是了……
既然先帝怀疑皇儿的身世,相对皇儿不利,那么也就不用活着了……
不过,还好。一切都很顺利,宸妃在经常接触先帝的身上用了香,自己则在先帝的衣物上用了香,两种香分开使用都是无毒的,但是一起用却是可以使人产生幻觉让人身体越来越虚弱的。青儿有宸妃为她解毒,先帝却有自己为他增加药量。久而久之,他可不就毫无征兆地死去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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