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趣
我出生在上个世纪八十年代,那个时代的物质还相对匮乏。玩具、小吃基本上没有,就连学校给我们发的书也是两三本,语文和算数是主课,当然语文书和算数书也就是主要的书了。我对玩具和小吃基本没有了记忆,唯独对幼儿班时发书、包书、看书这些情节记忆犹新!
父亲是一位画匠,母亲可以说是目不识丁。每次当父亲陪我们玩耍的时候,就给我们露一手。他让我们去街上捡来几块儿别人扔掉的没用玻璃。拿出那上面滴满油漆的画箱,只见他用各种笔蘸上颜料在玻璃上涂点,一会儿一个好看老虎头呈现在我们眼前。父亲的手指细长,宛如削葱根,如果用母亲的话说就是受不动苦的钢琴手。我遗传了父亲的基因,面如男人手像女人。但是我不会画画,儿时的我,不知道是因为书少,还是自己爱书。唯独对书情有独钟。
记忆当中,我最早念书的时候是在外婆家的那个村子里学上的,那个年代没有专门的幼儿园,全村子的孩子都在一个校园,那个时代的幼儿园叫作“幼儿班”。外婆满头白发,两只尖尖的小脚,但身体很硬强,就是眼睛不怎么好,听母亲说外婆年轻的时候夭折了一孩子,因哭泣而眼睛不好使。
大约是在秋季的时候,虽为秋季,但酷暑仍有。听说自己马上就要去念书了,很是高兴,一大早穿上了自己的塑料凉鞋在外婆的堂屋里来回跑窜。外婆对人很热情体贴,虽然眼睛和腿脚不方便,但是做起家务来却很利落。早早起来就给我们做饭,外婆一边往锅里添水,一边嘘叨着:“急火捞饭,慢火粥,日私壮火熬稀粥”,不一会儿一碗黄灿灿的熬稀粥和一个莫大的白皮饼摆在我面前。端起碗喝了上口,米香味儿马上在我的口鼻飘荡,味道真是美极了!
饭后,母亲牵着我的小手踏向学校,我挎着母亲用破旧衣服剪成小块儿拼接而缝制成的书包,那些小布块儿有红黄蓝各种颜色,在阳光的照射下,格外靓丽,顿时我像是一只披着华丽外衣大公鸡。书包里面几乎空空的,只有母亲给我买好的新铁皮文具盒。那个时代,也不知道是我们家里拮据,还是母亲手法儿的原因,不管给我们缝衣服,还是买鞋帽总是大那么一点儿。当然我挎的书包也不例外了,一根黑色书包带斜系在我的胸前背后,虽然包里只有一个文具盒,但是书包有点儿显大,对于我稚嫩的身躯而言,它有点成了我的羁绊了。就这样,跟随着母亲踉踉跄跄地来到了学校门口,两扇带有红色五角星的钢筋条大门拦在我们面前。远远望去,只见里面的伙伴们有的在扔沙包,有的在跳皮筋,场面很是热闹。这时有一个机灵的小家伙看到我们,就去和老师打报告了,只见从最边上的那口窑洞里缓缓走来一个梳着简发头的中年妇女向我们走来,她就是我的启蒙老师,这时门锁哗啦一声开了,母亲用手轻轻地推开门。我们跟着这位老师进入另一口窑洞。地上横摆着一张破旧的大桌子,上面横七竖八的放着一些书籍和一个罐头缸子的水杯。母亲和老师聊了很长时间,由于当时我还很小,他们聊了些什么,我也不知道。
过了一会儿母亲就走了,我被这位老师带进了又一口窑洞。在这个光线比较暗淡的窑洞里,只见黑板上写了一个大大的“a” , 里坐面着七八个学生 ,这几个学生高的高,低的低,参差不齐。他们头发凌乱、面容黑幽幽的,都在注视着我。老师把我带到了后面的空凳子上。不一会儿,一个五十多岁老头儿手提一摞书递给了老师。老师把捆着书的绳子用一个小刀刀割开,然后走下讲台,顺手把每一本书放在每一位同学的桌子上。我的小手亲不自禁的搭在了书上,好像在告诉其它同学,这就是我的书了。这时老师吩咐我们要在自己的书皮上写上自己的名字,那时候不知道是我还不会写字,还是舍不得在自己的新书上多写,打开自己的铁文具盒,取出一根母亲为我削好的铅笔,在书皮上歪歪扭扭地写了一个"季"字。这时老师一边用一根竹条子的指点着黑板,一边说:“同学们看黑板,跟我念”,只见她嘴张得圆圆的,念叨:“啊”。啊是什么,我也不知道,也跟着念起了。大概这样来回念叨了三四回,从窗外传来了敲打铁轨的声音,这就通知我们放学的铃声。老师说:"下学了,可以回家了"。见其它同学整理好自己的书和笔,挎起书包向门外走去,我一把抓起自己的文具盒和书扔到书包里随后而跟。学校到外婆家就几步地,我一路连跑带走的哼呀着:“小呀么小二郎背着书包放学堂”,一进门就把书包放到炕上,掏出来书在弟弟和母亲面前扇晃着炫耀着,弟弟有点儿不耐烦的样子,想要瞧看一下我的书,我硬是不让。这时母亲从外婆的一个大纸箱中取出来一张不大不小的牛皮纸。说是为了让我把书保护好,把书用这张牛皮纸包起来。外婆顺手取来一把剪子递到母亲手里。只见母亲把书放在这张牛皮纸上比划了几下,用剪子把牛皮纸剪开,把书放在牛皮纸的中间,母亲把牛皮纸从书的左右两边一合,顺手把长出来的棱角往里一押。顿时只见一本笨拙的牛皮纸包好的书呈现在我们眼前,书皮上还有一片若隐若现的胡油印儿,有了这张牛皮纸的保护想必母亲是不会担心我把书弄坏了。我左手把书按在炕上,右手握着筷子,边吃饭边间或的翻书,里面有小朋友向老师敬礼、还有小朋友围着围巾滑雪的画面,虽然颜色不怎么靓丽,但是总感觉很亲切,正看都了火头上了。一不小心把一块儿用筷子夹起的菜条儿掉到了翻开的书纸上。弟弟见状,赶快从外婆的后炕头拉过一疙瘩抹布,我随手去擦,此时母亲喊:"注意擦烂的"扑上去就帮我慢慢地把菜条儿移出去,母亲一边唠叨着一边把书放到了炕上有阳光的地方。饭后我蹲在书的傍边,目光注视着我的新书,感觉它既可爱又可怜。可爱是因为我爱它,可怜是因为我有没把它保护好,有了污垢。经过一中午的阳光普照,我的书晾晒干了,这时的它好像从一个孩童变成了一个和父亲年龄差不多的中年人似的,稍微有了点儿皱纹。书恢复不了原来的模样了,幼小的自己心里有点害怕,担心把书带到学校,老师看见后会不会批评自己。再加上是刚入学,大字还没识两三个了,念书暂时也不是个当紧的事儿。就这样下午和弟弟在外婆的院子里玩了一下午。
秋天的六点多太阳就要落山了,我们比以前稍微早了点儿吃完饭,母亲把褥子铺好,我和弟弟争先恐后地躺在褥子上打闹嘻戏。母亲一边为我们打理铺盖,一边念叨我们,睡觉的时候,母亲把我的书压到了她的褥子下面,说是这样第二天书上的所有褶子就会消失,我怀着半信半疑的心理安然入睡了。大概是小孩们睡眠质量高的原故,大约快到黎明时分,我就睁开了眼睛,感觉窗外好像有了一丝的亮气,但是还是瞢暗的现象,既像白天又感觉是黑夜。母亲还在睡梦之中。我就不由得想把书从母亲躺的褥子下面揪出来,但又担心把母亲扰醒,就这样犹豫徘徊不定。经过再三的斟酌和试探,我下了下决心,把手伸进母亲躺压的褥子下面。这时母亲恰巧翻了一下身子,又打起了呼噜继续进入了她的梦乡。我把书揣入我的怀中,悄悄地掀开书,这时书上的书香味儿、胡油味儿、饭菜味儿在我的脸前回荡,好像在告诉我:“好好读书是有饭吃的”。
今年的暑假天气胜似扰人,先是天高云淡,直让人冒汗,后是阴雨连绵,我对这样忽热忽凉的天气真是厌烦之至了!阴雨天气不便出门,就整理一下自己用过的有用的没用的东西东西吧,无意中发展自己幼儿班用过的书竟然还在呢,可惜只有一张书皮了,看着书皮上可爱而古朴的图案,霎时间把我带去了对自己儿时上学的回忆,凝视着对这张书皮在屋子里走来走去,总是回想连篇,挥之不去。觉得是要记录点什么了,或许是多情也许是热爱,故作此一文!
【作者简介】
季江,朔州山阴人,教师,爱好写作。作品见于《德育报》《文史艺苑》《三晋文学》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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