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秋的夜,清冷寂寥,黄叶脱离枝头,依依不舍。
我从睡梦中醒来,听见窗外淅淅沥沥的雨声,顿感寒意袭人。我了无睡意,在沉寂的黑夜里听雨。
许久,我觉得饥肠辘辘,就决定到几百米外的羊肉汤馆喝碗羊汤。
小区里万籁俱寂,昏黄的灯在雨雾里摇曳。没有了蝉鸣虫噪,就连素日活跃的野猫也都隐藏了踪迹。
秋风秋雨愁煞人,却与熟睡的人无关。白日喧嚣的街道,现在两旁已经停满了车辆。
霓虹依旧闪烁,忍耐着寂寞。街上就我自己踽踽独行,间或会有出租车快速驶过。
街边的店铺早已经打烊,除了胡辣汤店内人影绰绰开始工作外,就剩下招牌陈旧斑驳的羊肉汤馆依然灯火通明。
羊肉汤馆,店面并不大,约五十平方米左右。这些年,实体店经营颇为艰难,房租昂贵和人员成本是主要因素,店面总是开开关关,一言难尽。
大的店面,难以维持。只有那些特色的小店还在苟延残喘。他们为了生存,只得通宵经营。
这是家夫妻店,白天雇有一个姑娘当服务员,说是老板的侄女。晚上只有老板一个人守店,店里没有食客,老板曲着身子坐在柜台旁,边叼着烟卷边刷小视频。
这是老店,在这里至少有十年光阴了。平日即使是深夜,也有出租车司机在这里加餐,今天许是下雨的缘故吧,显得冷冷清清。
我经常在这里喝羊肉汤,老板两口子性格随和。店里有凉菜和各种白酒,当然都是普通的白酒。食客想吃什么菜可以自己去盛,吃多少盛多少,价格不贵,不用拘束。
我和老板打个招呼,就自己盛了两份凉菜,然后拎了半斤白酒,坐在靠里的桌子自斟自饮。
两口酒下肚,浑身舒畅,热气渐渐升上来。我听见外面的雨声哗啦哗啦,又下大了。
我兀自喝着酒,突然听见门口有动静,就抬头去看,见一个姑娘急急火火地跑了进来。
她没有带伞,挎着精致的小包,她甩甩头发上的雨水,冲老板说,老板,下碗烩面。她说完,就坐在我旁边的桌子等着。
我仔细看了看她,这是个身材高挑的姑娘,长发但发质不太好,年龄估计有二十余岁。现在的女人都精于打扮,如果不知底细,还真的猜不出年龄。
她的脸上化过浓妆,但还是能看出她的疲惫之色。她穿着外套,里面的衣着还是比较大胆火辣,皮肤白皙,酥胸半露。
她无视我的目光,也许是像我这样的人她见得多了。只见她娴熟地从包里掏出半盒烟,点上一支,深吸一口,然后缓缓吐出烟雾。
我认识那烟,是河南本地最贵的天叶细支。烟雾缭绕里,我隐隐听到她在轻声哼歌。
真希望你没见过什么世面,一生只爱我这张平凡的脸。
我想了许久,也不知道她唱的究竟是什么歌,但是这两句歌词,我倒记得一清二楚。
片刻,老板就把烩面端了过去,我见她把烟头丢到地上踩灭,然后豪爽地从辣椒罐里挖两勺辣椒拌到面里,边看手机边吃,啧啧有声。
我的酒喝完,又要了碗羊肉汤。她时间不大,就风卷残云吃完,然后付完帐,就匆匆消失在夜色里。
她走后不久,老板估计是无聊,就转身对我说,现在的生意真的没法干啊。不待我答腔,他指了指女子坐过的桌子,说道,就刚才这个女的,你认识不?
我摇摇头。老板继续说道:
她两口子在这住了好几年了,租的是隔壁小区的房子。原来他们开店卖衣服,据说生意还可以。
这三年行情不好,你也知道实体店费用高。他们的店开开关关,两口闹了矛盾,去年离婚了,店也彻底关掉了。
她带着孩子依然住在小区里,现在是她妈帮她带孩子。年前听说她找了几份工作,都不如意。过了年后她应该去夜场上班了,基本每晚这个点,都会吃碗烩面再回家。
我诧异地问道,现在这种形势还有夜场敢营业吗?老板笑着说,什么时候停过啊?只不过隐蔽罢了!北边的别墅区,有多少家会所啊,不都是吗?
我摇摇头,苦笑无语,然后匆匆付完帐就离开了。外面还在飘着小雨,但东边已显曙色。
我慢慢地往回走着,面对生活的不易,这点风雨又算什么呢?
我脑海里,突然莫名其妙地浮现出鲁迅先生《故乡》里的话:希望是本无所谓有,无所谓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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