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雨宿山林
路比前一天还要难走。
随行主事让人在车轮上扎上竹排,在烂泥路上铺上草席、树枝和竹叶,好让车轮不至于全部陷在烂泥里,可是这些马却完全不听使唤。
陈洛升担心的事终究还是发生了。这些马匹虽然个个膘肥体壮,却是曲台庄里拉酒糟的牲口,走惯了平坦的石子路,湿滑的山路根本走不了,又不是熟人牵引,现在完全不听招呼。
所幸车把式都是摆弄牲口的好手,这些马匹慢慢被驯服了,但还是耽误了行程。
不知道前路漫漫还会有什么意外,陈洛升前后派了三个青衣卫去翟家庄方向,让庄子派车马或轿子来接应。可是,天色渐晚却没有一人返回。
为了赶路,一行人整整一日都没有停歇,人困马乏,眼看天马上就要黑了。在山里走夜路是不可能的,陈洛升开始寻找可以宿营的地方。
雨势渐微,他选了一处稍平坦的地方停下来,让主事安排仆役们搭帐子休息,埋锅造饭照料马匹。
一天流萭都没有离开马车,现在她也不想离开,毕竟外面还有小雨。虽然是六月,可山里的雨夜依然冷风刺骨。
白天沈沐秋在流萭喝的热汤里加了发汗退热的药粉,到了晚上她已经不再发热。可能是车坐得久了,人多少有些迷糊,完全提不起精神。
沈沐秋守在马车上,一刻都没有离开,即使车轮、马蹄陷到泥里,寸步难行的时候,她都不曾挪动一下。
要说动的可能就只有她的嘴里,除了偶尔打瞌睡的时候,她都在吃东西。这么好的胃口真是羡煞旁人啊!
陈洛升就没有这么好的胃口了,他只盼着这一夜能平安度过。
小雨淅淅沥沥地一直到后半夜才停了下来。风穿过树林发出沙沙的声响,远处隐隐绰绰的有光点闪烁,应该是是山里的野狼或是什么动物吧,毕竟偶尔能传来狼嚎和鹄号。
山里的夜晚虽然有些凉,雨后的空气却沁人心脾。马车里流萭气息平稳,身体似乎有所好转吧!
沈沐秋大口地呼吸着,伸了个懒腰。穿过高大茂密的树冠,夜空依稀可见,居然有几颗星星露了出来,也许明天会是个好天气。
“沐秋!”
“啊!”听到流萭在唤自己,沈沐秋赶紧应声,掀起车门帘望向里面。
借着马车外一盏油灯的光亮,沈沐秋看到流萭端坐在里面,虽然面容憔悴,两眼却异常明亮,双眉紧锁,神情严肃。
沈沐秋有些吃惊,流萭的表情像是在告诉她将有不寻常的事发生。可究竟是什么事,她一头雾水。
不过,很快沈沐秋就明白了。一群蒙面的黑衣人正自四面八方而来,他们的气息越来越近,已将他们团团围住。
这群人来得太快了,也许根本就不是自四面而来,而是一直都隐于风雨后、藏在山林中,和这座山融为一体、气息同源,所以才丝毫没有察觉。
最外围卫戍的青衣卫都已经丧命了。
沈沐秋缓缓地放下门帘,她轻轻地咽了一下口水,轻轻地抬起右臂,一个回身。
嗖——噗!
金刚丝射了出去,又瞬间收了回来,一个黑影应声倒地。
紧接着,一个又一个的黑衣人从坡上、山石后面、落叶堆里窜了出来。仆役们在睡梦中就丢了性命,青衣卫还没来得及拿起兵器就身首异处了。
顷刻间山林中雀鸟飞窜、尸横遍野。
陈洛升站在树杈上看得清楚。@独上寒山有远志
这些人行动有素、身法极快,下手毫不留情,仆役和青衣卫完全没有招架之机。而这些黑衣人的目的也好像并非钱财。
作为近侍,陈洛升心中清楚,他要保护的只有流萭一个人。面前这种情形,他自然也想去挽救这些仆役和青衣卫的性命,只是一个念头劝阻了他。
这些人是签了生死状的——一路上需以教主性命为上,自我生死当全然不顾。
他们死在此时算是死得其所,否则明宫追究他们护卫失责之罪,还可能会连累宗族。
陈洛升的这些思量不过是片刻之间的事,可和黑衣人搏杀的人却仅剩下车尾的三五个青衣卫。
沈沐秋守住了车头一边。她的金刚丝过径的五丈之内没有一个黑衣人靠近。陈洛升只要下去守住车尾的地方就可确保流萭安全无虞。
也许,还有一个地方也是要守卫的,这就是车顶。因为,一个黑影在距洛升三丈远的一棵树上落了下来。
那人身法轻盈,可手里使得却是一个流星锤。半空中,他将手中的铁锤抡得呼呼生风,顺势丢了下去,直冲马车顶而去,眼看着就要砸中了。
一道白光闪过,铁锤被弹了出去,飞离车顶后裂成两半。原是洛升从树上飞下来。
半空中,陈洛升双手出刀,刀风弹开了下落的铁锤,将它震碎。
抡锤的黑影被拽得失了重心,从空中跌了下来,脚还没有沾地,陈洛升先一步落到地上,反手一刀便从他胸前砍了过去,那人的上半截身子先落了地。
陈洛升站稳脚跟,使出他的三千刀法。
据说,陈洛升家传的刀法共有三千式。可惜从没有人见过全部三千式,很多人连三十式还没见全就败了。
刀出风起,刀收雨落,快刀紧收,砍剁点刺削劈挡,每一招都恰到好处,直取要害。
刀也是好刀,斩金断玉、削铁如泥,人刀相辅,功法相成。
只一炷香的功夫,刚才与青衣卫纠缠在车尾的十几个黑衣人就全部被扫除了。
趁着这个间隙,几个还活着的青衣卫套好了马车,招呼陈洛升赶紧走。他随即收刀一跃站到车尾。
要赶紧离开这是非之地!
沈沐秋也决定不再放任自己眼前这七八个黑衣人。她放出金刚丝朝坡上一棵大树而去,千斤弩头绕过一人抱的树干又缠到金刚丝上。随着拉拽,金丝直接陷进了树干里。
沈沐秋自车上腾身而起,背对着大树疾步跃出,剑匣里齿轮绷簧哒哒作响。
金刚丝横在马车前,一个黑衣人举刀向马车扑去,只迈了两步,便碰到金刚丝,血脉骨头尽断,可头颅还立在上面脖子上,待双腿失了血运,才跌倒下来,身首分离。
夜色之中,看不清状况,其他几个黑衣人只好停在原地张望,不知这金刚丝究竟是从哪里飞出来的。
跃出三四丈远,沈沐秋调转方向将他们圈了起来,她拽着金刚丝以刚才的大树为圆心划了一个扇形。马车前的几个黑衣人在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便被割断了脖子,只留下一脸惊恐和颈上整齐的断口。
马车在这个空隙驰出七八丈远,可车后面竟然又跃出十余个黑衣人,紧追不舍。
陈洛升站在车尾朝沈沐秋大喊一声:“此地不宜久留,切莫恋战!”
沈沐秋站在坡上,右臂连续猛拽了几下,金刚丝弹了回来。
唰、唰——
也不等它全收进剑匣,沈沐秋转身疾行几步,追上马车,躬身一跃,跳上了去。
马车朝前路驰去。
背后,被沈沐秋缠过金刚丝的大树轰然掉地。几个追上来的黑衣人被粗重的树干和茂密的树枝挡住了去路。
大树和脖颈的断口一样整齐,都是被金刚丝生生割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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