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记日记已经二十多年了,多次搬家甩掉的东西不少,可剩下的东西哪件最珍贵,我不敢说,唯有那几十本大小不一,颜色各异,看起来极不起眼的日记,每次搬家我都包了又包,捆了又捆,生怕遗失。
这不,初来宁波,时而思念故友,可翻开那一本本的日记,过去的时光又历历在目。
我的第一篇日记,记得是我刚进卫校正式上课的那一天。那是1980年10月27号。那天,天气晴朗,老师给我们考了英语,我考的很糟,整篇日记流露出不愉快的情绪。
我工作的第一天是1982年10月8号,记得护士长给我介绍科内环境,最后我为八个病人进行了穿刺,结果有一例穿刺不成功,另一例不到三分钟,胳膊就起了一个不小的包。
那天,我有了压力,感悟工作并非一件易事。
翻着日记本,我又看到了一个极为平常的夜晚:
“上一轮夜班,我寻查病房时,还听到了那种可怕的鼾声,今夜怎么消失了?
后来发现,他从抢救室转到了26床,他因脑液血住院,已经昏迷十多天了,我惦记着特地去看看他,谁知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我想问他怎样了?他既不会说,也不会动,可从他的眼神里,我能看出他似乎想说什么。
我用手势和眼神舞弄了半天,也无任何结果。我无奈之下,拿起了床头柜上的茶杯,在他眼前晃了晃,这时他微微的点头。我便倒了开水,反复荡温后,一勺一勺的喂给他喝。
开始他有两次呛咳,后来越喝越香,最后老人脸上还露出了久违的微笑……”
此刻,我也沉浸在工作的快乐之中。
又是一个我盼望的日子,1985年8月10日,这天我正在家中休息。突然门外传来了程护士长的喊声:“红梅,通知来了……”啊!我不知有多高兴。
自从五月份考试后,我就天天盼望录取高护班的消息。我接过通知书,立即送给半靠在床上养病的父亲,爸爸看后欣慰的笑了。
但遗憾的是,我高护班毕业,与他老人家生命的最后,仅仅相差一天,父亲未能看见女儿毕业归来。
那是1988年的6月21日,是我读了三年大专实习结束的日子,当我从实习医院即湖医二院早上启程晚上赶回家乡时,悲惨的一幕出现了:父亲已躺在了棺木中,旁边那盏摇晃着即将熄灭的油灯似乎象征父亲一生的结束。
这突而其来的打击,犹如晴天霹雳,我顿时头昏眼花,全身好似一股热流涌来。在父亲的棺木前,我嚎啕大哭,喊天呼地,但无论怎样我再也呼不醒慈爱的父亲。
办完丧事,我坐在父亲经常看书的书桌旁,写下了《忆父亲》的纪念文字。每当父亲的祭日,我就翻开日记,好似父亲还活着。父亲的教诲又像是在昨天。
结婚、生子都是人生之大事,我的日记中均有详细记录。在我生产后的回顾性日记中这样写着:
“1989年11月9日早晨7时,我终于放下了身上的包袱,我第一眼看见儿子时,他浑身白糊糊一片胎脂。儿子的健康降生,给了我莫大的安慰。
生产时的阵痛,五个月的呕吐,三个月的坐骨神经压痛,两个月的返酸,十个月的磨难……顿时烟消云散。
医院最早的改革,即我当时工作的医院实行承包责任制,距今十五年了。在我的日记中这样记着:
“……科室下月就要承包了,只要大家齐心协力,抓好医疗质量,提供优质服务,我们妇产科决不会落后……”从那时起即1992年5月,我们的工资收入与医院的社会效益、经济效益息息相关了。
从临床一线的护理工作走到职能科室从事管理工作,这不能说不是我人生的又一转折。我在1994年11月10日的日记中这样
写着:“护理部主任这一职务使我脱离了临床一线工作,我有一种空虚感,失落感,不塌实感。
时间一天天过去,我还未悟出管理的滋味,我只有多下病房看病人需要什么?护士在想什么?护士长在管什么?……但我坚信,只要肯干,用心思考,遇事多动脑筋,永远去学别人的长处,我相信我会成为一位优秀的管理者。
也许是对美好生活的向往,也许是对命运的抗争,也许是自己对自己的又一次否定,但我更认为是一种机遇和巧合,或是对生活的一种偶然的选择,总之,我又转变了角色。
2002年2月,丈夫随宁波人才引进之东风,来到了宁波一家医院工作。我也在复杂的心理抗争后,我还是辞去了自己用心血维护和汗水浇灌的岗位。
来到宁波那可是一个全新的环境。我已是不惑之年,我又要从护士开始做起,语言的不通,服务的方式不一样,工作流程,工作方法完全改变,使我一片盲然……啊!
我要从小学生做起:学语言,学工作方法,学骑自行车,学风俗习惯……。这时我的日记似乎成了我最亲密的伙伴,在忙碌的病房,我观察生活,用心去感悟病人的痛苦,去体验病人的甜酸苦辣,晚上在我的书房记下一个个令人寻味的动人的故事。
一年半后,我离开了这个病房,离开的那天,一位老太太拉着我手;“你不走好吗?我们都不想让你走。”我微笑着望着可亲的老人,突然间我感觉到了,这就是我的职业价值,也是我永远的追求。
我的日记在一本本增多,记着的事情也在脑海中谈忘。但我能从日记中,感受到时代在变迁中螺旋式前进,生活也哲理般不断向前延伸。
很多事情被人遗忘了,但日记却留住了真实的每一天。我喜欢写日记,因为它保留了我真实的足迹。我将一如既往地把日记写下去,因为日记不但让我能够回味生活中的原汁原味,还能让我剖析自己鞭策自己。
写于2003年,修改于20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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