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叫柳依依,是周朝第二尊贵的女人。
第一尊贵的是皇后崔棠音,而我是贵妃,稍微比她逊色一筹。
但是整个周朝的人都知道,皇帝周敏言最宠爱的人是我,他爱我爱得发狂发痴。
每每他看向我,我都能感觉到他眼睛里的光,炙热得能将那上好的绸缎烧个干干净净。
周敏言最爱我的杨柳细腰,他总是问我:「依依,这端庄的宮裙套在你身上,怎么如妖精一般娇媚勾人?」
最漂亮花样最新的衣服都是优先送到我的灼华宫的,这是尚衣局里约定俗成的「规矩」。
这「规矩」其实不太合宫规。
但崔皇后对此不闻不问,宫中便无人敢站出来说我一句僭越。
其实,宫中许多事情崔皇后都是不大过问的。
很多时候,我觉得她就像是一尊庙里的菩萨,端庄得体仿佛刻进了她的骨子里的,温驯优雅也尽在举手投足之间。
不悲不喜,不卑不亢。
从古至今,这样的女人会被王室宗族誉为典范的存在,她受万民敬仰,却不会被夫君喜爱。
当下,周敏言的后宫里连上崔皇后只有四位嫔妃,这个数量之于一位皇帝而言,实在有些不够瞧。
自周敏言登基以来,前朝时常有大臣向他谏言扩充后宫,为王室开枝散叶。
但他总是置之一笑,「周朝女子,何人能及贵妃也?」
天子发问,满朝文武皆是万籁俱寂。
眉如翠羽,肌如白雪,腰如束素,齿如含贝。一位绝世美人应当具备的特点,我全占了。
这得仰仗我那年轻时闻名西京的美男子父亲,与我那艳绝一时的花魁母亲。
两人一夜风流之后有了我。
故而,我家世虽不大好听,脸蛋确实是顶好看的。
容貌胜过我的女子,世间少有。
我的侍女婉蓉常对我说:「娘娘,要不是崔皇后士家大族出身,她的父亲又曾是陛下的老师,皇后的位置一定会是您的。」
我以色侍君,无数个深夜里,周敏言把我搂在怀里,轻声轻语地在我耳边说:「依依,除了不能给你皇后的封号,孤什么都给你了。」
他用深邃迷人的眼眸看着我,让我差一点就信了,他真的那么爱我。
天下不会有男人不喜欢漂亮的女子,就连贵为九五之尊的皇帝也不例外。
故而,世人皆以为皇帝喜爱我,胜过喜爱崔皇后。
2
早在周敏言还是太子时,曾拜在崔清志大人门下。
崔大人出身沧州百年望族崔氏,是周朝最负盛名的学者,学富五车,才高八斗。
崔棠音是崔大人的嫡女,钟灵毓秀,才貌俱佳。
簪缨世家培养出来的明珠,与我这样的红尘俗人,是有区别的。她静静地伫立在那里,什么都不做,便是世间独一份的风流。
崔棠音比太子年长一岁,两人自小长在一处,算是青梅竹马。
故事的前十五年,太子一直是崔棠音身后的小跟屁虫。
鹅毛大雪包裹住了皇宫的每一个角落,天色初初破晓,太子殿下遍催促着宫人驾车往崔府赶。
前些日子崔大人带着崔棠音回沧州省亲,一去便是两个月。自太子出生以来,从不曾那么长时间没有见到崔棠音。
左等右盼,盼来了西京城的初雪落下了,崔棠音也可算是回来了。
马车驶到崔府门前时,刚好看见崔棠音携着一身风雪归来。
太子见了她,欣喜的光就忍不住从眼睛里溢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师姐,你可算回来啦!」
崔棠音闻声回头,恬淡的脸上挂着无奈与宠溺,「这么冷的天,殿下怎么出宫来了?」
十五岁的少年顶着一张白玉脸,眼角上挑,肆意而张扬。我瞧着他,觉得他比天上的太阳,还要耀眼上几分。
「你和老师回来,于情于理,我都该前来拜访啊。」
崔大人不知何时从车里冒出来,冷眼瞧着太子,「看来我临走之前给殿下留下的功课,殿下定然已经完成了?」
吓得太子赶紧牵着崔棠音的手往府里跑,边跑边对我说:「我和师姐有事要说,师父舟车劳顿,依依你且看护好他!」
彼时我还是崔大人收养的义女柳依依,崔棠音对我姐妹相称,太子亦对我关照有加。
开春时节是太液池旁的桃花林开得最好的时候,太子折了花枝亲自送到崔府。
他在院中看到我,便从花枝上取下一朵含苞待放的花苞,别在我的发髻上。
我害羞得低下头,正想向他道谢,一抬眼,他的身影早就飘到崔棠音身侧了。
崔棠音正在抚琴,他便极有耐心地等着,等着一曲终了,才将那花枝递给她。
两人一动一静,却莫名地和谐。
所谓般配,大抵就是如他们这般。
宣德三年,北卫军不敌契丹,太子的阿姊元嘉公主被迫嫁到契丹和亲。
一夕之间,太子像是变了个人一般。
从前他最是顽劣,义父布置的课业总是要拖到最后一刻;而现在,他每日都端坐在书房里,每一篇策论他完成得一丝不苟。
义父说,太子殿下只是长大了。
这话我有些听不大懂,但义父学问高深,想来说的都是对的。
我眼瞅着太子一日日变得沉稳内敛,恍惚之间,昔日里那个笑容明艳的少年郎,好似永远留在宣德三年的春光里。
我那时读书少,总以为长大这件事,需得很久很久。后来才知道,这世间许多事,都是在一瞬间发生的。
我十四岁那年,我的家人上崔家找到了我。
伯父柳兆云说我父亲早些年染了恶疾去了,临终前嘱咐他,一定要找到我,将我接回家中。
年近四十的中年男人,拉着我的手哭得肝肠寸断。
这分明应该是欣喜的场景,我却并不怎么开心。
崔棠音来找我时,我正在房间里收拾行李。一抬头,便瞧见她倚在门边,眼角微微泛红。
这段时间她瘦了不少,好像随便一阵风都能将她吹倒。
她说我在柳府要是过得不好,随时都可以回来,这里永远是我的家,她永远是我的姐姐。
掩在衣袖下的颤了颤,我上前轻轻抱了抱她,「棠音姐姐,我们一直做姐妹吧。」
一直一直,做姐妹吧。
3
三年后,太子及冠,皇帝下旨封崔棠音为太子妃,入主东宫。
太子和崔氏女的婚事并不让人意外,不知道打哪一年开始,整个周朝都默认了他们是一对。
真正让人意外的是,太子不愿娶崔棠音。
太子跪在皇帝面前,说他不愿娶崔棠音,他想娶的人是我。
一个是名门贵女,一个是柳家的私生女,两者可谓天壤之别,皇帝气得当场将手中的书砸向太子。
太子腰板挺得笔直,不躲不闪,那书背不偏不倚砸中他的额头,当场就见了血。
皇帝见他执迷不悟的模样,让他滚出去。
太子在殿外跪了一天一夜,还没等到皇帝点头,倒是先等来了崔棠音。
她撑着油纸伞走到他面前,一双眼沾染了水汽,又黏又湿,「敏言,你娶了我,我便能让你娶依依。」
太子不言,只是仰头看着她。
雨下得那样大,他跪了许久,脸上已经泛起了不自然的红晕,「师姐,可我不愿娶你。」
崔棠音一怔,手中的伞微微一晃,面上仍旧是波澜不惊的模样。
起风了,雨丝落在她的脸颊上,水珠蜿蜒而下。
她说:「你娶我,或者我死,你来选。」
少年倏然垂下眼,「你这又是何必?」
「你知道的,」唯一的一丝颤抖,恰好被雨声遮住了,她的声音那样温柔,似与平日并无不同,「我向来是说到做到的。」
即使是贵为东宫太子,也有不得不妥协的事。
太子答应了她的交易。
第二日里,皇帝重新下了旨意。
我与崔棠音一同嫁入东宫,她是太子妃,我是太子侧妃。
若她是苍穹之上最圣洁的那片云彩,我便是沼泽之地最污秽的那抹淤泥。
谁能想到,云与泥有朝一日,也能殊途同归。
送走了宣旨的公公,柳兆云喜笑颜开,对我说道:「依依果然手段了得,堂堂一国太子,竟也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我懒得理会他的奉承,也懒得揭穿他内心的鄙夷,恐怕在他心里,我和太子早就勾搭到一起了。
这倒也不怪他心思龌龊,毕竟自从回到柳家,我与太子只是在宫宴上遥遥见过一面。
大婚当日,太子在我房里留宿。
许是喝了太多酒的缘故,他双颊泛红,那抹红色绵延而上,堪称绝色。
「依依,」我听见他唤我的名字,宛若一声叹息,「对不起,不能给你一个堂堂正正的婚礼。」
我知道,他并不开心。
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可他脸上的悲伤却那么深切。
我不知道自己能为他做什么,只能鼓起了生平所有的勇气,紧紧地抱住了他。
后来回想起来,我依稀只记得桌子上那对长明的龙凤烛,以及身侧那人眼角浅淡的一抹水渍。
次日清晨,太子带着我到大明宫向皇后娘娘请安。
皇后娘娘看我的眼光有些不善,她应该已经知晓了昨儿太子没在太子妃房里过夜的消息。
我想她大概会敲打我一番。
果不其然,敬茶的时候她只喝了太子妃那杯,而我那杯,她迟迟没有接。
我跪在地上,将手中的茶杯高高举过头顶。灼人的温度攀附上我的指尖,我需得费很大的气力,才能控制住自己不颤抖。
场面有些尴尬,就要坚持不住时,太子走上前来,接过了我手中的茶。
他说:「依依,够了。」
他将我拉起来,正面迎上了皇后冰冷的目光,「这茶,母后若是不想喝,便不喝吧。」
言罢,他牵着我的手,在皇后和太子妃震惊的目光中,绕过长长的走廊,一步一步,走出了大明宫。
自那天起,周朝所有人都知道了,太子爱我,爱到罔顾礼法。
4
自古以色侍君者,皆会落得个红颜祸水的称号。
我亦不能幸免。
言官参我是祸国妖妃,我当天晚上就在周敏言耳畔吹了枕边风,求他把去沧州赈灾的差事交给我堂哥柳乘风去办。
我这个人,最大的特点就是睚眦必报。总不能白白担了个坏名声不是。
这是一桩早已定下的差事,周敏言和朝臣们商议后,派给了新晋的状元郎魏良辰去办,两日后魏良辰就要动身前往沧州。
据说早上周敏言下旨让柳乘风一同前往时,一众朝臣脸都气红了。
直言天子之令,怎可朝令夕改。
消息传回灼华宫时,我正在吃葡萄。
婉蓉是个手极巧的丫头,一颗颗葡萄去了皮,放在琉璃制成的盘子里,晶莹剔透,看上去怪可爱的。
我咽下嘴中的果肉,笑盈盈地问:「那陛下怎么说的?」
小太监压低了声音回道:「陛下说,小魏大人此次去沧州,山高路远,把柳大人带上,当个解闷的玩意儿也挺好的。」
我没忍住,扑哧一声笑出来,多损啊这人。
婉蓉有些不开心,声音里带了一丝抱怨,「陛下怎么这样说大公子。」
她是柳兆云替我挑选的陪嫁侍女,自小在柳府长大,一颗心自然是偏向柳家人的。
我倒是不甚在意,这是份肥差,朝廷拨了不少银两,柳乘风跟着去了,油水自然少不了。
魏氏亦是西京的钟鼎之家,魏良辰是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
我还在崔府时,与他有过几面之缘。
那个人呐,生来就是得了上苍偏爱的,霁月清风,书读得又好。
崔大人曾说,魏小公子气度不凡,有惊世之才。
周敏言并不是昏聩的君主,他虽然应允了我让柳乘风去沧州,但并没有说让他一个人去。
魏良辰一个人是去,带上一个柳乘风也是去,朝臣们正是明白这一层缘故,才没有和周敏言争论不休。
这档差事办好了,柳乘风沾了他的光,回来还能领赏。
我想了想,示意婉蓉附耳过来,悄声说道:「婉蓉,让家里人叮嘱堂哥万事小心。」
柳兆云是个老狐狸,可惜生了个不成器的儿子。
我这个堂哥,胸中并没有多少真才实学,耍耍小聪明还可以,要真的指望他建功立业,封侯拜将,还不如指望老母猪上树。
傍晚婉蓉告诉我,柳兆云让我在宫中万事小心,务必要稳稳抓牢皇帝的心。
周朝不许女子参政,前朝后宫看似毫无关系,实则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这不,因为君王的宠爱,多少人求不来的机遇,于我而言唾手可得。
只是可惜,这份机遇也不是谁都接得住的。
一个月后沧州传来消息,柳乘风与沧州官员私下勾结,意图私吞赈灾款。
周敏言勃然大怒,下令即刻将之羁押回京。
柳兆云本想让我替他求情,不曾想周敏言对我下了宫禁,不允许我见任何人。
等我再次踏出灼华宫时,已是冬天,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萧瑟。
柳乘风被判了死刑,于立秋那日已经行刑。
婉蓉拉着我的手,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浸湿了整整一条手帕。
我记得入宫那一年,柳兆云允诺过她,等我当上皇后,就把她许给柳乘风。
「傻姑娘,」我叹了口气,抬起衣袖拭去她眼角新滚出的泪珠,「以后我给你找个更好的夫君,比柳乘风好一百倍一千倍,好不好?」
她拼命摇头,孱弱的身子在寒冬中颤抖,「再也不会有人比他更好了。要不是大公子,我早就死了……」
婉蓉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不服管教被拐子当街抽打,柳乘风路过时救下了她。
这个世上,再不堪入目的人,也有可能会是一个人的太阳。
我还记得柳兆云对我说起这件事时,眼底的那抹漫不经心的嘲弄,「依依,若是遇到特殊情况,你可以把婉蓉推出去顶罪,她对你,对柳家,绝对忠心。」
婉蓉的满腔情意,让她成了一枚棋子,必要时可以随时丢弃。
5
周朝以武建国,依照祖制,新帝登基的第一个春天,将会举行一场祭祀。
新帝需得亲自猎杀祭品祭奠先祖,方能体现其诚心。
仲春之月,春风拂煦。
周敏言前往祁燕山,按照以往的惯例,皇帝春猎后宫只有皇后能与之同往。
然而这一次,周敏言还带上了我。
柳乘风一案,周敏言给我下了宫禁。众人都以为我因此受到牵连,已然失宠。
现在他大张旗鼓地带着我去祁燕山行宫,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周敏言罚我,是为了护我。
私吞赈灾之事非同小可,他将我禁足在灼华宫中,柳家无法传话给我,后续事件便统统与我无关。
他是用自己的行动告诉百官,柳家犯了事,和柳贵妃没有关系。
而今我宫禁一解,他又带着我一起祭祖,我便还是他心尖尖上的宠妃。
到底是登基后的第一场祭祀,周敏言也并没有时间时时顾着我。
男人们都去林子里狩猎了,未成家的少年少女们还能借此机会接触接触。
而像我这样的宫妇,就只能待在营帐中发呆。
祭祀的最后一日,我照常在帐中发呆,婉蓉在一侧收拾东西。
外面有人禀报,说是崔皇后邀请我到她帐中一叙。
我睁开眼睛,心里有些疑惑。
这三年来,她与我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怎么今日里忽然想起要同我叙旧了?
我到了崔皇后帐中,她正认真地坐在小桌前煮茶,姿态娴雅。
看见我进来了,便扬扬手,所有人便走了下去,我示意婉蓉也下去。
茶煮好了,她倒了一杯推到我面前,温声道「:天冷,喝杯茶暖暖身子。」
茶水入口微涩,涩味辗转,最后变成了甘甜。
「许久没有喝到姐姐亲手煮的茶了,」我弯起一抹笑意,「好怀念。」
崔皇后也忍不住笑了,眉眼轻柔,「灼华宫同大明宫隔得又不远,又不是我不让你过来。」
她看着我,目光一如年少时。
一个对视,我就知道周敏言拼命瞒着她的事,她其实都知道了。
少年帝王自诩聪明,偏偏关心则乱,误把雪鹰看作黄莺。
我叹了口气,带着些撒娇的味道,「还不到时候。」
她没有责怪我,只是倾身抱住了我,「依依,你真是个傻姑娘。」
「你哪有资格说我?」她身上带着好闻的味道,我忍不住朝她怀里拱了拱,「周敏言拼命想让你置身事外,做个逍遥无忧的人。可你还不是一门心思往宫里跳?」
当年周敏言不愿娶崔皇后,不是因为不喜她,而是因为……爱惨了她。
天下人都以为掌握了权势,便能随心所欲。
但当你成为坐在权力顶端的掌权者,才会发现,这是世上最大的谎言。
大部分人在出生时一无所有,但他越是长大,越是能得到更多的东西;唯有王室中人,他们在出生时就拥有了最多的权力,所以在成长的路途中就会慢慢失去很多东西。
譬如爱。
元嘉长公主下葬后,先皇后悲痛过度,不久后便薨了。
世人皆以为她是接受不了爱女离世的打击,其实她是中毒而亡。
先帝与先皇后是少年夫妻,感情甚笃。然而当周敏言将中毒一事告知先帝时,先帝却并不显得惊讶,似乎早已知晓其中蹊跷。
他告诫周敏言,除非有一天,你认为自己已经足够强大,否则永远不要试图去揭露这件事。
帝王的偏爱,于他的爱人而言,是一道催命符。
周敏言本意只是不想让崔棠音嫁入皇家,所以拜托我和他演了一出戏。
谁知向来温和的崔棠音竟然如此决绝,竟然以死相逼。
迫不得已,我们只能修改了计划,将计就计。
「依依,你知道吗,」她的声音带着一种冷静的从容,「我从来都不想躲在你们身后,比起被你们保护,我更想和你们并肩作战。」
胸腔中的心脏因为她的话激烈地跳动,那是非常复杂的一种情绪,我忽然感到委屈,又觉得庆幸。
过了很久很久,我推开她的怀抱,将小桌上的茶杯打翻,锋利的瓷片割破了我白皙的手指。
我跪地惊呼,「皇后娘娘恕罪,臣妾并非有意冒犯娘娘。」
屋外的侍从们涌进来,一片兵荒马乱中,周敏言拨开人群,抱起了我。
崔皇后面上冷若冰霜,却不曾开口为自己辩白一句。
回宫后一连几日,周敏言都宿在灼华宫,帝后不和的消息传遍了整个王宫。
寝殿内,我盘膝坐在床上,看着正在打地铺的皇帝陛下,很诚心地建议道:「敏言哥哥,你明儿还是别来我这了吧,看见你我就腰疼。」
周敏言闻言扭头看着我,恶狠狠道:「孤宁愿腰疼,也要让你独宠后宫的名声响彻整个大周!」
我咂咂嘴,这志向,也是够宏伟的。
周敏言铺好床躺下了,我也没再说话。
殿内的宫灯明明灭灭,过了好久,我听到他沉声说:「依依,周朝很快就要变天了。」
6
小太监向我禀报荣昭仪前来求见时,我正在院子里修剪花枝。
他已经很小声了,可我还是被那又尖又细的嗓音吓了那么一吓。
「啪嗒。」
手一抖,那朵周敏言费尽心思从西域找来的绝世奇花,就这么被我一剪子剪没了。
我沉下脸,心情很是不好。
婉蓉小声提醒我,「荣娘娘还在外面等着见您呢。」
好吧,这下心情更不好了。
荣昭仪是周敏言大婚后第一年纳入东宫的。
这位美人在迈进宫门之前,曾经因为倒追许朔冰许小将军,闻名整个西京贵族圈。
后来许小将军娶了别人,她就被嫁进了东宫。
荣家势大,周敏言不得不纳荣家的女儿,却一定不会宠幸她。
而这位荣昭仪耐心也是极好的,从来不争不抢,是除了崔皇后之外,后宫中淡泊名利的第二人。
我很好奇,她今天为什么会主动找上我。
我在灼华宫内的一处庭院接待了她。
她静静伫立在一棵梧桐树旁,穿一袭浅粉色的宫装,颜色姝丽,艳似骄阳。
见我过来,她屈身向我行礼。
我扬眉一笑,「妹妹不必多礼,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本文来自知乎
《最宠爱的人》已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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