睁眼瞎子是成语吗,睁眼瞎子是成语吗还是词语

长篇小说《川道河》连载(40)

第三十六章

此后的几天,刘芳仿佛转变了一个人,性情似乎特别好,拄着拐棍到处转悠,见了旁人就亲切地老远打招呼。年纪大的爸呀妈呀的叫得很甜,年纪轻的哥呀嫂呀的也喊得很热乎。人们背过刘芳,议论说,刘芳自从受伤出院后脱胎换骨变化太大。

刘芳自己此时也想法颇多,原来她非常刚强,内心对生活充满了无限的想望,她见过大世面,知道怎么生活,也从来不计较别人对自己的评价,只追求自己想得到的那一部分,她贪婪过、嫉妒过、自私过,也为一点蝇头小利计较过。她看不惯比她强的人,当初对路建文也心存妒心,寻找机会折腾他、打击他。可今天,她在王家湾这个小圈子里盘算过、思量过、纠结过,在这个庄子里,到底谁最可怜,谁最能耐,她一清二楚。现在,她心目中的阳光已经被浓雾阴霾笼罩遮蔽了,眼前只有一片灰暗。有时,庄子里来的讨吃要喝的人,她看着都眼红。是啊,人家身体多好呀,酸的甜的苦的辣的能吃能喝能消化,累了困了躺在地埂上呼呼睡大觉,走路脚下忽忽生风,有什么比一副好身体更富有?

有天下午,天气晴朗,王清香叫了王清山的老婆帮她在高帽顶公路下的水平地里散粪,刘芳拄着拐棍,一瘸一拐地走到公路上,站在路边和王清香她们两个人扯东拉西。说话中间,还甜言蜜语地感谢了一番王清山老婆,说要不是她在医院拍板做主,自己早成残缺不全的废人了。还说在外头欠的五六千元的烂账,她也不急,明年拴虎在外头挣上一年差不多能还清,言谈举止之间表现出乐观向上的积极态度。

聊了一大阵,太阳西斜,偶尔有一丁点儿瘦风给体弱的人带来寒意,刘芳打招呼要走,王清香停下手中的活,抬起头,劝说道:“你腿还没好离然,尽量小心点,不要挣发了。”

“人的命,天注定,人常说阎王叫你半夜去,谁敢留你到天亮。我是豁出去了。”刘芳磨磨蹭蹭转身,淡笑着说道。

“年轻轻的胡说啥,好好养伤,挨了一屁股两肋巴的账,多不容易,嘴上千万不敢胡搅蛮缠。”王清山的老婆劝慰刘芳。

“经济账我不害怕,主要是欠满顺爸的人情账没法还了。唉,等我死了,当牛做马伺候他,也算还账。”

“你这娃娃越说越不沾边了,好好的红嘴白牙胡说啥。”

“真的,这会子我到处察看着找我的去处呢。”刘芳苦笑地拄着拐棍,艰难地走开了。

在地上散粪的两个女人被这云雾缭绕的话惊呆了。

北方的四月,正是春天的脚步来得最快的时节,短短几天,阳山地埂上呈现出黄绿绿一片。

离孝敬日还有大半年时间,而残败的孝敬寺内,有人已经焚烧了香烛表纸,一条用绸布做的软匾还贴挂在风雨蚀败的土台上,祭献的果品吃食,被饥饿的虫鸟啄噬成烂片碎块,凌乱不堪地散落着。

陈永智参加完转转的婚礼回到家里时,西斜的太阳已经压到山畔上了。温暖的光芒夹带着青草的芳香味,使陈永智忽然间产生了一种非常亲切而复杂的感觉,这是一种他有生以来很少有的感觉。今天这湿漉漉、黄亮亮的土地让他心潮澎湃,情不自禁,甚至眼里噙满了泪水。他的灵魂已和这灰黄的土地融为一种色彩了。只有这个颜色才使他感到踏实、自在和幸福。是啊,亲不亲故乡人,美不美家乡水,他确实应该感谢这块看似平淡贫瘠的土地,是它给了他生命的栖身之所,是它给了他温暖幸福的家庭,是它给了他美丽贤惠的妻子和漂亮争气的女儿。他,一个普普通通的农民,有什么理由不满足的呢?

陈永智满心欢喜地盘腿坐在炕上,兴奋地一边就着油饼子喝茶,一边吩咐王清香从黑皮包里把转转和改儿捎给他们的好吃好喝的掏出来。如同给上级汇报工作一般,给王清香讲述着他在张蒲高单位的所见所闻,描绘着单位分给张蒲高的宽大房子,这一切让他和王清香激动不已。

“我原来认为咱们这穷山窝窝是世界上最苦最差劲的地方,没想到比咱们苦的地方多的是。蒲高作为一个军校毕业的大学生,蹲在那个地方苦焦得实在没法说了,好在他们领导说,蒲高主要是在基层锻炼,过两年可能调到省城,不过年轻人在艰苦地方工作两年,对他一辈子为人处事有好处。单位的领导和同事也挺好,在一起办事商商量量的,没多少别扭事。另外,在那地方还有一个好处,能攒下钱,因为发的工资没处花,戈壁滩上除了黑石头,我看连个母骆驼都找不到。”

“老没正经,要母骆驼干啥?一天到晚不说些好话,尽说些没处用的胡话。”王清香嗔怪他说,“不过,现在的年轻人说不来,你看拴虎老实不?谁能相信他到外头还胡拉八扯哩。”王清香在灶台边忙碌着,嘴上念叨前两天刘芳家发生的事。

“拴虎怎么了?”陈永智惊讶地问。

“怎么了?他在外头胡日鬼染上了脏病,现在又传染给刘芳,前几天两口子还为这事打骂闹腾哩。吵搅得不成,拴平把老路叫去才劝说住。这是刘芳说给麻鸡婆,麻鸡婆传给我弟妇子,我弟妇子说给我的。”

“那给老路传染上了没?”

“越说越不正经了,脏病又不是感冒,两个人不睡觉怎么能感染上呢?”王清香瞪了陈永智一眼。

“嘿,不吭声的石匠凿大石头哩,你看这拴虎老实巴交的,也有猫抓嘴馋忍不住的时候,这将来日子怎么过,屁股上拖了一疙瘩债,还有闲工夫做这事。这娃不容易翻身了。”陈永智坐在炕上直感叹。

“如果说刘芳的腿被砸是天灾,那拴虎惹出的这事是他自找的,好的本事没学下,尽学些坏习惯,现在的年轻人到底怎么了?”王清香咬牙切齿地说。她对目前社会坏风气深恶痛绝,因为每当提及男女间不三不四的事时,她就痛恨那个丧尽天良的姜正梁。如今,虽说改儿的生活状况得到了改善,不知道娃娃心里怎么想,单就这事给她心里的创伤到死也愈合不了了。每当娃娃打电话或出门往兰州走时,她内心总要暗自伤心落泪。

人最怕心灵的伤痛,这种伤痛极易复发。世间很少有治愈这病的良药,即使有了也很难奏效。

对陈永智来说,这事虽说在他心里埋下了痛恨的种子,但他毕竟是男人,听到看到的也多了,亚当夏娃禁忌得如此严厉,还是按捺不住好奇心偷吃了禁果,天条不可触犯,但总有人要冒这个险。好的东西总是令人想望的,男女间的爱欲本身具有很强的吸引力,禁得住吗?

“哎,这是时代的产物,看不惯又能怎样。”陈永智叹了一口气,不无感慨地说。

路建文结束了烦躁彷徨的一年,现在心劲很大,他利用冬雪消融的墒情,把庄里到梁顶一带弯曲的小路统统养护了一遍,边边角角、坑坑洼洼都被他填补得平平整整。

这天晌午,天虽然晴着,但整个天地灰蒙蒙地罩了一层土雾,这是黄土高原“特殊气候”造成的沙尘天气,它们细小的身躯没有攀爬依附的根系,不由自主地被风高高托起,越高山、跨平原、走湖海,浩浩荡荡,遮天蔽日,有组织地集体搬迁,或随意漂泊。黄皮肤的中国人对自己熟悉的“天外来客”并不在意,可那些高鼻子、蓝眼睛的外国朋友对这黄色的“进口产品”视如妖魔,把责任一直追究到了原产地。这些“绅士”犯了和麻鸡婆同样的 “病”,那就是骆驼的脖子伸得长,爱管别人的“闲事”。

路建文刚从地上回来,按老旧习惯洗了脸,喝了茶,又出门忙着修路。刘芳拄着拐棍吃力地从庄下的沟畔上来,脸色和这天气一样罩了一层灰雾。

她几近蹒跚地走到路建文跟前,脚上趿拉了一双布鞋,身上的衣服穿得还算干净整齐,但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她平静地问:“路家爸修路呢?”

“我闲着没事,把这些坑坑坎坎平一下。你不在屋里暖着,跑出来作甚?”路建文停下手中的活,用手揩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关心地问她。

“心里恓惶,在屋里焦躁得坐不住,到外头转达一会。”刘芳脸上还算平静,并无伤感的表情。

“人活着谁没有个小病小灾的,吃五谷杂粮,得病很正常,有了病,抓紧看就是了,还装那么多心事干吗,心事越重对病身子越没好处。”

“看不看无所谓了,我罪孽深重得活不下去。”刘芳声音平缓地对路建文说。

“娃娃家,活人的路还长着哩,你别往歪处想,年轻人出了门,有个偷二摸三的事也难免。这病又不是什么艾滋病,花不了几个钱就能治好,心放宽些。”

“唉,我现在也不怪拴虎,这是我自己的灾难,责怪别人没意思。现在想起来,人争来争去到底为了什么?”

“嘿,你这娃说的,人只要有一口气在,总有个想望,难免有个贪心,有了贪心总要争,争的目的当然是把自己的日子过得更好嘛。”路建文笑着对刘芳说。

“谁不想把自己的日子过到人前头,但老天爷不睁眼,你再挣扎也没用,我也细细地想过,从我记事起,就没过上几天舒心日子,老人家没让我念过几天书,是十足的睁眼瞎子,后来在城里当保姆,攀爬找了个城里人,虽说日子不富裕,但还勉强过得去,可就是不生养,被人家轰出门了。彻底灰心后,本想着找个没本事的老实人,推日子过,可这老实人也靠不住。如今把人活到这份上……”刘芳一肚子的苦水没处倒,说起自己的事喉咙有些哽咽了。

“人活着谁没个磕磕绊绊,你们这一代人受苦少,稍有点不顺心的事就受不了了,活人的锐气就没有了,这种心境不好。现在吃的苦多一些,对你们今后的生活反倒好一些。你看这天气还有个四季变化,冷暖交替,何况一个吃五谷杂粮的人?人活一生就像这山路一样,既有平坦宽阔的地方,又有弯陡坑洼的地方,无论怎样,我们总要坚持走下去。人来到这世上都不容易,大人物有大人物的难处,小人物有小人物的艰辛,有钱人有有钱人的痛苦,没钱人也有没钱人的过法,天天二十四个小时,都是太阳从东方升起来,从西方落下去,很正常的事。人不能遇到陡坡就心怯畏缩,不敢向前迈步,生活的动力就是人的希望,没希望了,那人活着还有啥劲头。”路建文耐心坦诚地开导刘芳。

“这苦何时是个头?我已经吃够吃烦了,再不想吃下去了。‘蛇钻窟窿蛇知道’,我也做了不少坏事,老天爷开始报应了。远的不说,前两年,我听了麻鸡婆的闲话,对拴虎父母不好,总把他们当累赘,不想跟他们一起过日子。分家后,拴虎一出去,我一个人在家也难过得很。麻鸡婆经常过来陪我说话拉家常。自从我的一袋豌豆丢失后,她来我家的次数就少了,开始我还怀疑我陈家爸,后来慢慢发现麻鸡婆的嫌疑比较大。为了让你整治她,出我 一口恶气,我利用你和麻鸡婆之间的矛盾,给麻鸡婆栽赃,乘机把你家门前的果树砍了,这事像一块石头一直压在我心窝子上,好多次想给你说明认错,但话到嘴边,就是说不出口。今天,我大着胆说了,你原谅也好,不原谅也好,反正我要说出来,总不能……”

“这事已经过去了,还提它干什么?不就是几棵树吗,有什么记恨头?我压根没把它往心里去。你不要为这事烦心,抓紧时间,把自己的病治好。”路建文其实已经知道砍树人是刘芳了,但他也装在心里,连老婆李丽英也没告诉。两个人说话间,庄里饮牲畜的几个女人相继从他们身旁走过,很不自然地向他俩打了招呼,紧着步子走开了。

刘芳用感激的目光看着路建文,那含情脉脉的目光让人油然生出几分爱怜、几分依恋。那目光含母亲般的温柔,藏妻子般的疼爱。然后,她对路建文轻轻地说了一声:“路家爸,你忙吧,我走了,你也要爱惜自己的身体,干不动的活不要硬撑了。如果三 娃、小兰将来孝顺,你和嫂子到城里享几天清福吧。”说完,慢慢地扭转身躯,一瘸一拐地从沟畔上走下去,回家去了。

路建文手握着锨把,望着刘芳蹒跚远去的背影,心里莫名其妙地一阵发酸,他在春天的灰雾中呆立着,想了很多很久。

夜深了,和好如初的拴虎和刘芳过了一次“告别式”的夫妻生活,满足后的王拴虎已经睡得鼾声大震,早到爪哇国去了。刘芳没有睡着,眼睛直勾勾盯着灰暗模糊的房顶,夺眶而出的泪水淹没了她的视线,淹没了她眼前的一切,正如这沉沉的黑夜。哭够了,她心里感到异常镇静清醒。一个人彻底失望,心里完全无所求的时候,倒有一种释然的感觉。

她摸索着坐起来,轻手轻脚地从炕头取过睡前擦洗过身子的毛巾把下身擦拭了一遍,穿好事先准备好的衣服,用梳子摸索着梳理了自己散乱的头发,用平素她最喜欢的那根豹纹头绳扎好,然后,她又摸索着从头到脚检查了一遍,确保自己身上的穿戴无一落下,她又像过电影一般把所能想起的事过了一遍,眼睛闭上,养了一会神。

听着身边这个可怜男人的如雷鼾声,她默默地说,没心没肺的家伙,让你美美睡吧。她睁开眼,头脑异常清醒地取过炕上的新被子,盖在自己身上。然后,从炕柜底下拿出准备好的剧毒农药“乐果”。她清楚这药的厉害,一只桶里倒上几滴,喷洒在庄稼上,那些讨厌的害虫必死无疑。此时,她屏住呼 吸,心一横,像喝糖水那样狠狠地喝了两大口,顿时,内脏像燃烧一样剧痛,喉咙好似被一只大手死死卡住,她已无法喊叫,便一头栽在枕头上,用嘴死死咬住枕头,双手拼命地插进褥子里,疯狂地撕扯,直到昏厥……

刘芳死了。她生前为自己精挑细选的地方不知道在哪里,大家无从知晓,可阴阳先生为她选了一个十分清静的地方——石黪沟,这是一个没有人烟的荒凉地方,在高帽顶背后的沟湾里。刘芳属年轻少亡,身后没有留下子女,因此她不能进祖坟,为防止她的灵魂日后造反祸害其他人,极负责任的阴阳先生在她冰凉的胸口压了许多镇邪的五谷之类,并在进庄的各个路口设了“咒卡”,看来刘芳的孤魂将被永远拒绝在王家湾之外了。她现在也无力报答和她处在同一世界的满顺老汉。对她的死,除了少数人扼腕叹息了一段时间外,大多数人再不愿提及,或许人们很快就淡忘她了……

(未完待续)

睁眼瞎子是成语吗,睁眼瞎子是成语吗还是词语

............试读结束............

查阅全文加微信3231169

如来写作网gw.rulaixiezuo.com(可搜索其他更多资料)

本文内容由互联网用户自发贡献,该文观点仅代表作者本人。本站仅提供信息存储空间服务,不拥有所有权,不承担相关法律责任。如发现本站有涉嫌抄袭侵权/违法违规的内容, 请发送邮件至 3231169@qq.com 举报,一经查实,本站将立刻删除。
如若转载,请注明出处:https://www.qiantuxiezuo.com/10157.htm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