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今年,园中有一株玉兰,竟然在立秋前后开了花,而且花期很长,令我感到讶然。后经百度一查,才知道,假如气候条件适宜的话,玉兰可以二度开花。
我猛然想起《红楼梦》中的一个情节:已近寒冬,宝玉住的怡红院,一棵枯死已久的海棠树,突然开了花。众人议论纷纷,赵姨娘说,“怪事,怎么这个时节还能开花儿?”贾赦道:”这花开的不是时候,未必是好事,不如砍了。“贾母解释道:”这花儿应在三月里开的,如今虽是十一月,因节气迟,还算十月,应着小阳春的天气,这花开因为暖和是有的。”
据科学解释,一些花树,因春夏两季干旱少雨,个别枝条推迟或者停止了花芽的萌发。进入秋季,经整形修剪,施肥养护,有些隐藏、停滞的花芽,得到了充足的养分,再加上天气暖和,所以才会二度开花。我对那缀在宽大碧绿叶子间的玉兰,终于不再猜忌。
时间如列车疾驰而去,繁杂的生活琐事不断刷新着记忆。玉兰树旁边,是一条弯曲的鹅卵石小径,我经常到此散步。早春二月,春寒料峭,这一树玉兰娇艳动人,清冷的园中,当迎春在几夜之间像金黄的小喇叭缀满枝头时,我感觉自己仿佛错过了许多光阴。
紧接着,榆叶梅、紫叶李、杏桃花一齐拥挤着向春天奔来,我一下子应接不暇。五月,芬芳的牡丹玫瑰和紫槐齐上阵,我被碾在了光阴里。一切都追随季节而去了。我在什么地方呢?我对自己的记忆最模糊,我仿佛被刻在了一棵树的年轮里。
花儿们的一生,是为了结出果实。我在那些小径上,从春走到了秋。把自己硬生生地挤在了它们中间。它们与风儿、昆虫作乐,与鸟儿、蜜蜂、蝴蝶联姻,我呢?我仍然是一个独行的客。
一天晚上,吃完饭后,我又到此散步,空气中是雨的味道,石缝间还是一片湿漉漉。我百无聊赖,顺手从一棵木槿花花树上,摘下一个已枯萎的花朵,瞄了一眼花心,却发现里面正躲藏着一只虫子,晚上,它可能想借喇叭状的花朵栖身。惊慌失措间,我将花朵扔在了草丛中。我的举动一定惊扰了它,它一定对我十分恼恨。
这一树稀零的玉兰,从初秋几乎一直开到了深秋。盛夏时节满枝的麻雀,如今不知躲到什么地方去了。斑鸠和喜鹊,它们滑翔而过时,可否注意到了这一树开在白露的玉兰花。花儿想开就开,哪管世俗红尘的喜怒哀乐?雨不断来做客,它奉上自己的一片赤诚。那凋谢的花瓣上,从春季到秋季,都印着我手指的年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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